《The right call》第22章


在他达成目的之前,谢明睿抢上来将张之悦拦在自己身后。龙哥撞上了谢明睿,两个人推搡扭打在一起,然后在另一波惊叫声中倒进一堆玻璃渣里。
店长提着裤子从厕所急急忙忙冲出来,第一眼看到的画面就是满地血迹和玻璃碎片。
龙哥倒在地上杀猪似地嚎叫。谢明睿被张之悦拉着站在旁边不住喘息,手臂上纵横交错好几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向下滴落,白色衬衫上布满斑斑点点的红痕,怵目惊心。
救护车在几分钟内抵达,小宝及一干被惊动的酒店干部也下楼来帮忙协调。
小宝听说了前因后果,看看赖在地上人神共憎的龙哥,又看看一脸懊恼的张之悦,再想到他们两人先前的过节,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没受伤就好。”他只得干巴巴拍着张之悦的肩膀,“还好谢明睿这次挺够意思的。”
两人跌倒的时候,龙哥背部着地,背上扎了好几块玻璃碎片,送到医院清创治疗才知道创口深及筋膜,必须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正常活动。
谢明睿运气比龙哥好得多,只有手臂擦伤和浅层割裂伤。
虽然张之悦先挥拳,但严格说来是龙哥先动的手,张之悦顶多算是过度防卫,加上龙哥酒后闹事,又有多次毁损丶伤害的前科纪录在案,闹进警局绝对占不了便宜。所以尽管伤得不轻,事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同意赔偿了事。
店长原本气得想报警,却又不想让两个被牵连的员工去做笔录,在干部居中斡旋下,也接受了协调的结果。
直到醉得七荤八素的龙哥被抬上救护车,整场闹剧才算落幕。
张之悦帮谢明睿简单冲洗了伤口,然后另外骑车带他去急诊挂号。由于伤势严重程度并不会危及性命,属于非紧急状况,两人在候诊区等了好一段时间。
等待的空档里,张之悦始终沉默着。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来来去去,各种监控仪器的声响此起彼伏,不时还有急会诊丶求援的喊叫和匆促的脚步声。
跟争分夺秒的急重症病人相比,他们显得如此幸运丶安然无恙。
谢明睿的伤处基本上都已经止血了,因为突发状况而飙高的肾上腺素也逐渐回降到正常水平。他自己评估患部状况满乐观,只要再稍微清理一下带个几针,应该没什么大碍。
比起伤口,他更担心从事发当时就显得不太对劲的张之悦。
张之悦认出龙哥的同时,谢明睿也认出来了。那个男人干的好事,即使是身为旁观者的谢明睿,直到现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是当事人?
光是想到张之悦必须面对那些阴影,就让他难以忍受。他暗自决定,类似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你还好吗?”趁着走廊暂时空无一人,他笑着握住对方的手。“不要担心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张之悦回握住他,将那只手拉到眼前,端详覆着血痂的创口和周围翻开泛白的皮肉,眼角通红。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泪水就砸落下来。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谢明睿张口结舌,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这个概念。也没想到这才是造成张之悦闷闷不乐的主因。
“这次受伤的是手,万一是眼睛呢?还有,万一伤到神经,你以后的工作怎么办?”谢明睿将来会成为医师,外科医师的手就是生命。张之悦根本无法想象,对方要是因为自己断送了未来,他该有多自责。
“……我还可以选内科。”谢明睿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张之悦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
“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考虑到这种风险。”
“坦白讲,真的没有。对我来说,失去你就是最危险的事情。”他面对张之悦,真诚地回答。然后眼看对方抹了抹脸,抿起唇露出想哭又想笑的复杂神色。
在那个当下,他只想让张之悦免于任何形式的伤害。他受够那种事后无能为力的感觉,也厌憎过去总是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的自己。
张之悦毫发无伤的事实比什么都还让他开心,开心到足以忘记自己承担的损失。
从某个角度来看,他变笨了,不再能够保持冷静计算得失。但他知道,懂得分散风险评估利害的人,或许能够避免受伤,却学不会全心全意去爱。
而现在的他,带着满身伤痕,就跟倾尽所有孤掷一注的赌徒一样幸福。
第十九章
市中心某私立医院血液肿瘤科主任办公室内,谢致远刚开完晨会听了一轮病例报告,领着手下住院医师查完房,还有几个其它科的病人等着照会。
他抽了个空档拿资料回办公室,顺便整理一些行政文件。前脚刚往红木书桌前一坐,后脚谢明睿就跟着进了门。
在这个普通的工作日,谢主任没预料到会跟自己儿子在医院碰面,不禁愣了一下。
谢明睿站在门边,显得很拘谨,像在斟酌修辞因此迟迟未开口。
即便如此,谢致远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因应。
“爸,我下礼拜就开学了。”谢明睿最后是这样打破沉默的。
“我知道。”谢致远回答。然后他看见自己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各种疑虑,不解丶失望的想法在他心头盘旋,从压着他的杂务丶病例丶论文丶检验报告之间冒出头来。他想起谢明坤还有急诊主任告诉他的消息,他告诉自己要控制情绪,要循循善诱晓以大义,让儿子知道自己是为他好,自己会是对的……
谢明睿还是闭口不言,只是偏着头坦然注视着他,彷佛一切都非常顺利,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他手臂上的伤疤说明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每道经过缝合收束的伤口都像一条拉炼锁着见不得光的秘密,又像无声招摇过市的宣言。
僵持一段时间之后,谢致远努力控制的无谓表象终于破裂。
“我知道你开学,我还知道你总共缝了二十三针,前天才拆线嘛。很不错,长大了,不只会打工还会打架,要不要通知你妈让她高兴一下?”
“从小到大给你吃,给你穿,给你教育给你自由,结果你连最基本礼义廉耻都做不到。你以为你很行很会玩啊?看看你堂哥!看看你周遭所有人有谁像你自以为自制力很好结果把自己玩进去?”
“你是不是故意要跟我作对?一定要让我失望丢脸就对了。世界上那么多女孩子让你慢慢挑,你偏偏要找一个--”
谢致远一时语塞,找不出适切的词汇。
他该怎么形容张之悦?跟自己儿子同样是名校学生,家境清寒父母双亡,才读高中的年纪就经济独立,只不过曾经从事色情行业。
他想不出形容词,但是这不用形容谢明睿也应该要懂,不管对方能力如何,品格如何,身为同性就是不能认真交往。至于原因,那不是不证自明的吗?因为这跟他应该要拥有的成功人生版图大相径庭,谢明睿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谢明睿低下头,手藏进外套口袋里。
谢致远突然有些后悔,他太失态,激动之下讲了许多重话,儿子却什么都还没说。也许谢明睿是来道歉的呢?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想必不用骂,自己都能想通。
他站起身,焦躁又隐约抱着期望的跺着步,看着谢明睿迟疑地抬脚走向他,用力抱了他一下,将一个信封塞到他手中。
他不太记得上次拥抱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时候了。
谢明睿说:“爸,不要担心我,我很快乐。”
没有争执,没有反驳,当然,也没有道歉。谢明睿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做过错事。
他带来的信封,装着张之悦尚未结清的那笔医药费。存了一整年,分文不差。
谢致远打开来看见一叠钞票,一时还没意会过来,直到看见借据复印件才想起这回事。胸中一股冲动让他想把这叠纸钞摔在地上,然而终究忍住了,太难看。
这样纠结一番,谢明睿已经离开办公室走远了。耳边还留着他的馀音。
“爸我走了,你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累。”
谢致远叹口气,颓然坐下。
他还有工作,桌上摆着他刚收治的几个患者病历:有大肠癌病史的中年妇女在牙科门诊接获,主诉是牙肉肿胀,切片检查结果却是组织恶性增生,并有淋巴肿大,极可能是远端转移,粗估存活时间不到半年。另一位男大学生因为脚趾红肿不愈,挂了复健科门诊,却检查出骨髓增殖疾病,三年存活率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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