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潜行》第6章


所以我们这样的郁郁寡欢,所以我们这样的莫名微笑,都只因为在一个不经意间,就想起了她。
我想起我的初恋,她给我的痛苦我不忍心讲,她给我的美好我也舍不得告诉任何人。跟任何一场初恋一样,我的初恋也无疾而终。情断思念却断不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她。我记得高一的寒假那天难过,晚上还跑去新市大桥上吹着冷风,抽了两根偷出来的闷烟。耳机里温兆伦的歌太悲伤,我看着脚下黑色的河流,心里空洞洞的。大家可以尽情耻笑我的矫情。事过境迁之后,现在的我心里已可平静面对那段如烟的往事。那是我的付出,我不会笑,我也没有遗憾。彻底的结束是在高二的刚开始。一天中午我跟何胖子骑车回家,出校门时我看到我的初恋脸上荡漾着微笑坐上了一个男生单车后座。整个人被抽空了般,我有点站不稳,说,何胖子,我们去边上休息一下。三分钟后,我恢复平静。阳光很灿烂,人群很热闹。
老飚一开学就在学校晚自习了。所以我和老飚在一起的时间骤然增多。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点二十。两人朝夕相处,我们同时惋惜,假如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多好啊。天天有十六个小时建立感情堡垒,那是何等的固若金汤。晚自习很安静,夜晚的校园原来这么漂亮。话说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能发现夜晚校园美的人或许并不多,我跟老飚之所以发现了,是因为现在我们不在校园里。我们晚自习刚上半个小时就溜出来了,跑到盐顶(盐业公司楼顶的简称)聊天发呆看风景。盐业公司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有时骑车到学校发现单车棚锁门了,我就把我的风火轮停在这里。盐业公司的这幢大楼高十米,站在顶上可以俯瞰小县城。我和老飚面对静静的校园,身后不远处是屈原桥,桥下是传说中两分钟就有一列火车经过的京广线。
我在盐顶上看到过一幅很摄人心魄的画面。那次是我一个人在盐顶上消愁,一列慢车从京广线上开过,每个车厢亮起白色的灯,远远看去,像是一串白色的光点连缀在一起,缓缓地移动。它朝北开。我听说中国的花园城市是大连,而大连理工则是花园中的花园。以我现在的状况,要上这所大学学府真是难于上青天。那一串在暗夜里移动的光,终点站会停在哪个地方。
我和老飚复习了几遍已学会的动作,看了下扩机时间是晚上九点,晚风已经有些寒意。我们谈起自己的理想,老飚像个孩子一样毫不关心地说不知道。我也只能笑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初中时我的理想不言而喻是考上一中。我的成绩受到历史、政治的拖累一直徘徊于中上游。初三很是紧张,我因为历史不清白和政治问题受到同学们的置疑。在大家默认的几个能考上一中的人里,没有我的名字。我的物理老师也狠狠打击过我一次,因为我对物理有恃无恐,上课复习时和同学说笑被老师当众批评,还承诺说如果我能考上一中她送一万块钱给我。她没说考不上会怎么办,她只问我敢不敢应下这个打赌。当时许多人起哄,我在人群里反倒是最安静的。我因为性格原因只是笑了笑,暗中下了决心,我一定会考上的。我很佩服那时的自己能把压力转化为动力,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去拼搏。心里怀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自信。而现在我明知升学的压力会越来越重,需要好好振作,认真学还有希望,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整日昏昏欲睡,麻木不仁。而老师也早已不管差生的死活,我妈也还被蒙在鼓里。我一个人控制不了这种局面,我自己一手造成,又无力改变。我时时刻刻感到四面楚歌的绝望,于是彻底地自暴自弃。
第六章 扩机与麻将
在无人指引的黑夜,我迷失了原有的方向。我自以为是孤傲冷漠,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等我了解到自己的无知时已经太晚,已经陷入一个深渊。有人说,有一种深渊,一踏进去,就永远回不了头。
对于学习的厌恶,我得到人生最意外和最重要的收获,它使得我喜欢上了看书。这也是为什么老飚和千里有事没事喜欢拿文学青年的称号来戏谑我。我异常明白我自己的角色定位。文学青年的确很诱惑,新概念里也涌现一批才华横溢的家伙,它给很多文学好的人一条捷径。我赶上了这一波风潮,同时也很痛心自己的实力。谁又不想能写得一手妙笔生花的好文章,去新概念拿个大奖,然后被名牌大学看中,从此前途简直无可限量。我注定没那种命,轮也轮不到我。有些人注定只能是悲剧。
他们的才华像是夜空里绽放的五彩斑斓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不会熄灭。而我的才华渺小多了,充其量是个小鞭炮,炸一下就没了。像是我在人群里高喊我很有才华,然后读了一首用尽自己所有心思写的小诗,然后有人大笑,有人不屑地离开。还好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把我的蹩脚句子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敝帚自珍。
在高中学生有扩机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腰里配个BP机,走起路来都神气。我和千里在高一当了回时代的弄潮儿,一人花了将近三百块钱配了台扩机。我选的机型很霸气,千里跟女人品位相投选的机型很秀气。千里的扩机优势在于非常节电,一个月换一次电池,很有女人的精打细算。我的扩机优势在于,一人扩我,全班都知道有人扩我,其震动声极猛烈极大。你若现场感受,会说它像台小型柴油机。缺点是电池换得很勤快。它遇上我经济这么拮据的主人,隔三差五被我丢在家里,不能一展它的雄姿。千里的扩机跟秘书一样天天被他带在身边,细心呵护,其实扩千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我们就看见千里无可奈何只能把扩机当电子表用,而且还不怎么准时。只要他半个月不调整时间,原来的新闻联播的播出时间会推迟一个新闻联播的时间。
在我和千里拥有扩机的最初,表面风采实际上艰苦卓绝。那时刚放完寒假,我和千里用掉了所有的压岁钱,那些钱本来可以让我们在开学的一个月里过得舒服体面。而我们为了引领科技先锋,毅然放弃了优越的生活。我突然想起老飚对我的评价,花香与屁臭齐溢,优雅共寒酸一身。我听完有点飘然,边掏鼻孔边说:“这优雅请举例说明。”老飚的表情随我手指的弯曲产生微妙的变化。老飚有点不自然地说:“你的兰花指在淤泥里优雅到了空灵的境界。”许多听完“优雅说”这个故事的人第一反应是用眼光表明对我的极度厌恶。大家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在你们面前挖鼻孔挖到面目狰狞,挖得很享受。回到正题。说起那个时候的朝不保夕,回想起来还真让人有点怀念,我和千里一顿只吃二块五毛钱。我们打一块钱的饭,然后叫混熟了的食堂阿姨用五毛钱红萝卜丝和一块钱的肉和着饭炒一锅红萝卜肉丝炒饭两人平分。现在我和千里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因为我们花了很多资金买碟学跳舞。能吃上王阿姨的红萝卜肉丝炒饭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它。王阿姨妙手掌厨,炒出来的红萝卜肉丝炒饭一度令我和千里销魂。
听说苦难里的快乐,是最简单最平凡,也是最窝心的快乐。纯粹得像是最初的天空。
我和千里约好,要找对方只能先打扩机。后来承受不起大功率传输机器的耗费,只能修改一下曾经说死也不会改的约定。确定对方在家里时就直接打家里电话,而不用大费周章地你扩我我再回你。吃饱了撑的也不是这么玩的。
星期天下午我们是放假的。我下午一般只做两件事,睡觉或者看一部电影。我妈吃过午饭就会出去打麻将,直到五点半以后的某个时间才会回来。现在我妈收敛许多了,在她年轻得比现在更年轻的岁月,打起牌来浴血奋战,不舍昼夜。小学那时我家还住在大厂子里。一、二年级很是搞笑,我经常下午回家会发现家门紧闭,家母不见神踪。我胆子小,只能在家门口蹲着等我妈回来,等着等着要么睡着了,要么害怕得哭起来。哭声惊动邻居,阿姨就会拉着我的小手去她家,给我好吃的。我泪眼婆娑,两条鼻涕还进进出出的,阿姨也不嫌弃我,替我洗脸、擦手。我就怀疑我妈是刻意和阿姨把关系拉好的。阿姨给我洗脸比我妈温柔多了,轻轻地擦,不像我妈毛巾都没摊平就盖到我脸上,搓麻将一样胡乱揉几下。阿姨还会陪着我教我写作业,我妈就只会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要我默写汉字。于是我就经常默不出,很委屈地被我妈骂,碰上她心情不好还要受皮肉之苦。这些后来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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