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第12章


,沿着胸骨缓缓滴落。
彼时已近黄昏时分。我们躺在一起,呼吸仍旧急迫剧烈。我们做了两次,她热得头发里都是汗水,却依旧抱着我滚烫的胸膛。我揽住她,她在我怀里落了泪。我们浑身都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一动不动躺在一起,渐渐平静下来。天色愈见昏暗,连蝉鸣都变得无力。夏日之暮垂落如死。
她不做声,擦干眼泪,静静地起身,背对着我,拿起床边的衣服,默默穿上。我看着她背影,心里竟有些许后悔。她回过头看着我,说,哥,你起来一下。
我起身离开床,站在小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她默不做声地打开了衣柜,拿出干净的床单来换上。
旧床单上几滴殷红的血,裹着汗水与精渍,她只愣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卷起来抱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看着她,从未体验过这般复杂的心情。
那是我们刚刚满十五岁时的事情。
第一次之后的那个晚上,我夜不能寐,心里还十分忐忑。翌日见到她,彼此心知肚明,仿佛觉得看待对方的眼神亦有不同。她是与她父亲一起来我们家的。叶笛依然与我们家人打招呼,哥,伯母,伯父,我来了。
叶父也笑容慈祥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问,小俊,有没有好好练琴啊。
我想起昨日的事,一时万分羞愧。
高二开学分科,她为了与我在一起,选择了理科。而康乔选择了文科。课业已经明显又重了一些,叶笛读理科,更加吃力。叶父十分着急,更是经常叫我去给叶笛辅导。
第27节:幻听(6)
我顶着这样的名义去她家,心里有莫大的罪恶感。但是我的确是控制不住。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们又做过不少次,心里提心吊胆,即便是紧锁了门,也同样害怕大人忽然回来,被抓个正着。做完之后又总觉得这是错事,而且非常浪费时间,于是赶紧起来穿好衣服一起做作业。十分狼狈。
我有担心。我是害怕她怀孕的。慌张地反锁自己房间的门,翻出以前的生理健康教科书,却不怎么能看到有用的东西。又独自去过书店,心虚做贼一般慌乱地查看一些书,希望能多找到一些信息。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近半学期。平时每日晚自习,我们还是一起回家。
终于有一天,我牵着叶笛的手,感到她十分勉强,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我们都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起。
她说,亦俊。如果我们是兄妹,我们好像多了些什么。如果我们是情侣,我们好像又少了些什么。
亦俊,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
我哑口无言。她一语切中这个我躲避已久的最害怕的问题。
我心里常觉得,出生是生命的开始,而情欲是人生的开始。人真正长大的那天,一定是在初夜之后……或者如同我们的〃初日〃。我们都长大,我疼惜她,所以不能再欺骗她,也不能欺骗自己。我没有心,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心里难过,沉默了很久,咬着牙说,叶笛,我们之间是爱,但不是爱情。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对不起……
她静静看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跑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中有泪,但是哭不出来。
期中考试之后,叶笛便转去了文科班,与康乔同班。而我也背地里单独跟叶父谈话,说我功课太忙,自己也没有天分,所以以后不再学大提琴了。
叶父没有多说,也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下来。
也好,身边落得清静。我只觉得我身后是座黑暗天堂,我踩在它的边缘,再多一步,就将陷入不可自拔。那不是我该要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我至此为止,只愿心无旁骛地念书。
我不愿被裁判着,像一切未成年的生命,困于过度的自夸或者自鄙。

不知是我刻意,还是她刻意,我与叶笛不再相见。也见不到康乔。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在校园独来独往,匆匆地行走在书本与功课之间,不给自己空隙。
那是一段安静清闲的日子。与书本相伴,确实枯燥,却让人安心。我告诉自己,不要浮躁,不要抱怨。凡事有迹可循。我有我的路,人生其实一切自有安排。
这种感觉像是欧洲电影高潮过去之后的短暂间歇,一种瞬间冷却。剩下那把寂寞的大提琴和帕格尼尼的音符在悠长地共鸣。我一无所有,除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孤独。
偶尔还是会烦躁,我便拉拉琴,或者塞上耳机,听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夜未央时,琴声如泣,我在台灯下做数学题,做累了抬起头来稍作休息……这灯光太熟悉,你我曾在这灯光下做着功课,做着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年少单纯的梦。我还是会想起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很多题不会做,是不是还要我帮忙。
但我也只是抬头的瞬间想一想你而已。我明白,这样的心,太薄太浅,所以不配轻言在一起。叶笛,你要懂得,我其实十分疼惜你。所以我觉得你值得拥有比我对你更有心的男孩。
第28节:幻听(7)
隔了一个月,我生日到了。我已准备过一个安静孤独的生日,没想到那日叶笛和康乔来找我。
隔膜了太久我们几乎变得很生分。叶笛坚持要给我庆祝生日。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康乔也在身边。然而他明显对我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趁叶笛转身与别人打招呼的时候,赶紧凑到我耳边来高兴地说,叶笛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叶笛转过身来,他就又马上大声说……怎么样,能不庆祝吗!走吧!别犹豫了。
我回敬他一个难堪的笑容,不便再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那晚去康乔家。他父母都出差回了北方,家里只有我们。康乔的家很宽敞,装修精致华贵。我们用音响放着歌剧,比如瓦格纳的《诸神的黄昏》,然后搬了很多啤酒出来,哗啦啦满屋子泡沫,像喝开水一样地灌。那晚叶笛兴致似乎还很高,很兴奋地拿起弓,拉帕格尼尼的协奏曲。
她拉琴的时候,我坐在房间角落里远远看她。
过去我们都是坐在一起学琴,靠得太近。细细想来,我还未这样认真端详过她。一段时间不见,叶笛更漂亮了。那是一张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抚摸的脸庞。笑起来便温婉如歌,不笑的时候隐忍悲凉,是我熟悉的样子。她面孔线条明快,鼻梁高而挺拔,在灯光下有一半沉溺在黑暗中,有一半明媚苍白。眼神警觉而天真,像鸟类。
她拉着一曲巴赫平均律,进行到第十九小节的时候,我起身拿杯子倒水,走到她身边,她忽然停了下来,似乎要落泪。我心里略略惊异,低头看着她,说,没事吧?
她笑着说,没事。叶笛扶着我的手臂,神情十分复杂,她抬头看着我说,亦俊,我有话对你说……
康乔很敏感地站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她,又看着我。我与叶笛四目相对,竟当即心下生凉。我总觉得她有话要说,却又不忍出口。
气氛尴尬了一下,叶笛放开我的手,忽然泄气一般又嘻笑起来,说,生日快乐。我就想对你说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康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说,吓我一跳,一句生日快乐也弄得这么玄……
叶笛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她失去力气似地倒在我身上,我很自然地想抱着她,可是看到康乔,我便把他拉过来扶起叶笛,道貌岸然地说,兄弟,你可要好好对她。
我把他俩拉到一起坐下,起身便要走。
在门口,我看到康乔抱着叶笛的背影。她圈着康乔的脖颈,却泣眼看着我。
其实那时她如果喊我,我会留下来。可是她没有。她看看我,然后低下头,埋进康乔的怀里。我似乎找到了心安理得离开的理由。转身离去,门应声关上。
此后的一个月,我又不再见到他们。一切也似乎了无波澜,似静水流深般平缓地行进。
某日放学回家吃晚饭,母亲对我说,小俊,你最近有看到叶笛吗?
我顿了顿,闷声说,没有,好久没见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这小笛,真是可怜。她跟他们班一个男生好上了,竟怀了他的孩子……快三个月了……才十六岁啊……造孽啊……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太残忍了……她爸爸下午到我们家来说起这事……大哭一场……你回来之前他才刚刚走……
我听母亲说着,心下惊慌,竟发现自己捉着筷子的手不停抖。我毫无底气地问,那……叶伯伯……怎么发现的?
第29节:幻听(8)
我母亲继续说,那个男孩子,也真是够胆,想背着大人私下解决,又没有钱,就偷偷跑去找血贩子卖血,又被骗了,只凑了几百块,这点钱哪里够啊……叶笛……叶笛在家破医院里做了手术,结果出了状况……那男孩子知道出事了,自己没了主意,就叫了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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