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第142章


仲单一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赴汤蹈火的战士,就算是前面有前军万马,也将义无返顾地冲过去。
教室里一片光明。白炽灯将教室照得雪亮。
从教室门口走到她的座位旁,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短短的十几步,可是,仲单一却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漫漫几个世纪。
一走进教室,仲单一觉得自己就如同完全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强盗,强烈的光亮几乎将内心也照得一览无余。在那一刻,仲单一真恨不得能有个地洞藏身好躲避开那摄人的灯光。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周围有像箭一样惊诧莫名的目光向他射来。他仿佛是在利剑和矛戈中穿行。他目不斜视地低头朝前猛走,他几乎以为自己如果再走不到她跟前的话,自己就会永远倒地不起,因为当他走到她跟前时,他感到自己已经气若游丝,体无完肤,唯一剩下的就是手中贺年卡和兀自孤零零颤动的心。
给你的。仲单一把手伸出去,声音微弱的连仲单一自己都怀疑它是否是发自自己的口中。,曾经在心里反反复复预习过的无数次的开场白,曾经设想过的轻松幽默的对话,此时却被好象是从地球背面发出的声音所取代。仲单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里为何只发出了这么简单这么微弱的三个字,就像是自己已经说了几个世纪的话却只有这三个字传到了这个世界上。
她的脸色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知道他要来,知道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
或者,也许,他来的太突兀了,太莽撞了,以至于,她连惊讶都还来不及表示。
谢谢。
极轻的两个字,极纤弱的两个字……极清晰地两个字!
她伸出双手接过贺年卡。那双手很白,像两朵绽放在春风中的小花。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又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像心儿飞扬在春风里,像溪水掬捧在手心里,像燕子掠过浓密的树梢,像小鸟在阳光下歌唱!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又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你仍是那样吗?仍是如阳光般透明吗?仍是如露水般晶莹吗?仍是如百灵鸟般无忧无虑地歌唱吗?
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还是像过去那样,坐在你的后面,听你说话。听你清脆的笑声。
要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我想说很多很多话。
我想把过去没有说过的话都补回来。
我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你。只告诉你。………………
可我又什么都不想说。
只想就这样永远地坐在你的后面就足够了,听你说话,听你明媚的笑声。
你虽然只说了两个字,然而这两个字已经足够了。
我看出来了,我全看出来了,其实你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你同样没有说。
这样的极其普通的两个字已经足以温暖我的心。
当仲单一头也不回的走出夏雨遥的教室时,他感到自己几乎虚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教室的,他只是知道,他终于回来了!
第八章
金秋十月。
天空特别高远,特别清澈。
风哗啦拉地吹过高高的白杨树。
细碎班驳的阳光晃在脸上,幻化成一片金色的迷蒙。
又是十月,又是秋天了。
可是很多东西已经不在了。
仲单一此时正走在A大学那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上。
十月的阳光很温暖地洒在身上。
在道旁的操场上,只穿着裤头背心甚至光着膀子的男生在追逐比赛着,一个男生球没有投中,引来场边男生故作夸张的哈哈大笑声。
他们真幸福。仲单一不禁想。
在这温暖的季节里,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生气勃勃,惟有自己,像秋天里的一片叶子,不知该落向何方。
仲单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在这所院校里吗?
他又想起了重前。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如同地表突然塌陷,那些往事也像心中的一块塌陷地,永远地沉落下去了,它在心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永远地阻断了过去和现在的一切联系。
那好象是一个早春的晚上。
一场物理测验考试刚刚结束。外面已全黑下来。
天空中飘着看不见的雨丝,只有在泛着昏黄灯光的的路灯的四周才能看到斜斜密密交织在一起的雨丝。路面湿漉漉的,这个世界仿佛在水里浸了一下又捞了起来,到处潮湿而又阴冷。
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仲单一也说不清那晚为什么没有走打道而偏片走进了小胡同。
一个人如果成年累月总是在一条道路上走,他就会想着要有些变化,这样才不至于太沉闷。仲单一回家有一条最短的路,不过这条路基本上都是在胡同里穿行。仲单一平时很少走这条路,他爱走大路。尽管大路要绕远一些,但大路繁华热闹,到处都是人,不像小路那样冷清。但今天是怎么了呢?平时的小路已然行人稀少,这个下雨的夜晚就更显凄清。可自己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走小路呢?仲单一有时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思。
早春的风仍有些刺骨。冰冷的雨丝像无数根尖细的银针反反复复扎在雨衣挡不到的脸上。
胡同里很静。这里好象已经被世界遗忘。
隔很远,才有一盏在雨中冻得瑟瑟缩缩的路灯微弱无助的孤零零地亮在那里,那神情仿佛它是被灿烂世界抛弃后发配到这里来的。
仲单一喜欢这样的氛围。一个人穿着雨衣在黑暗的胡同里穿行,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油然而升。这里的世界因为被遗忘所以很宁静,因为很虚空所以很澄明。这里的世界无需承担许多在阳光下必须承担的东西。
仲单一就这样在胡同里慢慢地骑着。当思维渐渐停滞下来的时候,胡同的深处出现了一把伞。一把影影绰绰的伞。伞缓慢地移动着,像是在夜色中漂移。仲单一心口一热,想不到在这个了无人迹的雨巷里,还有一把活生生的伞!也许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吧!仲单一想到这不禁在心里一笑。他慢慢骑近了那把伞。伞下面原来不止一个人。是两个人。是两个女的。不,准确地说,是两个女学生。伞下漏出的书包说明了这一点。她们胆子够大的,竟然行走在这空无一人的冷清的胡同里。越走越近,仲单一听到了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在丝丝雨幕中,一个清脆的笑声破空传来。这银铃般的笑声让仲单一浑身一震:这笑声和在心灵深处时时回荡的笑声何其相似!莫非是她?!难道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细雨霏霏的夜晚,在这个寂寞空虚的小巷里,我竟然会和她在这里相逢?。。。。。。
砰!一个东西重重地砸在仲单一的背上。仲单一猛的一惊,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明亮的操场上,几个男生都朝他看着,一个敦实的男生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歉意地笑,他连说了几个对不起,然后拣起了地上的篮球。
仲单一没说什么,他绕过修剪得很整齐的冬青树继续朝校园深处走去。
在校园安静的一隅,仲单一看到了那白色的小楼。
它悄无声息的矗立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静静飘落在仲单一的脚边。
仲单一拾级而上,走进了那白色的小楼。
这就是她所在的教学楼吗?为什么如此安静?
这座白色的小楼是仲单一连着问了几个学生后找到的。它掩映在几颗高大的树木之间。此时,仲单一已经站在了大门里的走廊里。仲单一心里掠过一阵激动。自己又可以离她很近了,就像那次早春的夜晚,那个潮湿宁静的雨巷一样。她不知道那从她身边骑过去的人是谁,可是他却知道那把伞下的人是她。而现在,他又可以离她很近了,而她同样不知道!仲单一走上了二楼,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万一她突然从哪个教室里走了出来,那该如何是好?仲单一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是走吧。只要曾经来过,只要曾经离她很近,就足够了。他下到一楼,心中涌荡着荒凉和温暖相交织的感觉。在一楼的走廊拐角处,他看到了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着每星期值日生的名字。他游疑的目光忽的停了下来。在那些名字中间,有一个名字映入眼帘:夏雨遥。
当仲单一走出家门时,离新年钟声的敲响只有半个小时了。
外面很冷。淡淡的月色挂在朦朦胧胧的树枝上。零星的,从无垠的没有尽头的深色天空中飘下几朵雪花。
这本应是一个普通的冬日的夜晚。这个夜晚应该像所有其他的冬夜一样孤索清冷。可是因为人为的原因,使得这个夜晚………隆冬的寒夜成为了一个不眠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在闪烁着,都在响着几乎是同一个声音。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悦和欢庆。
空气中荡漾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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