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爱》第34章


温静想听他亲自说出来:“我喜欢你。”
初恋时不懂爱吗?温静并不这么认为,初恋时的爱叫做初恋爱,是最棒的恋爱。
是无论多么不起眼的人,是丧失掉爱情信仰的人,是沦陷于现实中的人,是变成一个个社会符号的人,都一定有过的爱情。
因为拥用孟帆的初恋爱,温静的人生始终会亮着一盏灯。
这一点微光是够温暖,她已经幸福过了。
入秋的北京有点冷,穿着薄风衣的温静缩了缩脖子,人行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她自由自在着仰起头,轻快地走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番外之桂 江桂明再次见到那枚碎金戒指时,已经是孟帆去世后第二年的春天了。
它本来已经被藏在书桌最下层抽屉的最里面,那大概便是人心里最矛盾的位置——既不愿意忘却,也不愿意常常记起。
如果不是装剪辑报的文件薄夹住了挂在戒指盒上标明“桂”字的那张卡片,它不知道还要被放在那里多久。
江桂明眯着眼睛拿起了戒指盒,藏蓝色的天鹅绒面上蒙了一层薄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它打开,只是把那张不甘寂寞擅自出现的卡片取了下来,然后他把盒子又往里塞了塞,彻底断了它重见天日的念想,关山抽屉了事。
然后,当江桂明扔了那张卡片,放了一张CD,冲了一杯伯爵红茶,又读了半本杂志时,他才发现一切还是徒劳。
他能躲过戒指的璀璨,却躲不过记忆的闪光。
“这是什么?”
“我的符号。”
“桂?”
“嗯。”
温静低垂着头,轻抚卡片上的文字,小心又好奇的样子,清晰犹如昨日。
澎湃的情感在一分一秒的时间洗涤中终会磨成沙砾,憧憬与痛感都不再敏锐,而偏偏记忆跳脱出来,固执的证明,在消失不见之前,还曾真切存在。
江桂明一向不喜欢抽象的东西,他更愿意相信具象的,伸出手就可以摸到,确定就在那里,就像他的卡片一样。
紫色的纯质纸,烫银的汉字,笔画深处蔓延着矢量花,如同中世纪欧洲信封火漆上古老的印章。
江桂明已经忘记他到底从何时开始用这个炫目的符号了,这个设计不菲,大学周围的小名片店捞足了一笔他的银子,那时孟帆还曾替他取过印好的卡片,找他跑腿是最好的,因为他从无怨言,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平添上这一章卡片有什么不同。
“它会映刻,刻到人的心里。每天看到它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但是它已经开始蚕食,开始占据,知道某一天不再收到卡片,以前累积的所有会带着回忆汹涌而出,于是落寞翻倍,想念也就翻倍。人就是这样,只有心里先缺了一块,才能腾出足够的地方深深记得。”
“是吗?”
“是,所以说,你安安静静做的那些没有用,都是一定会被忘记的事!”
“一定会被忘记啊……”
“反正早认识我的话,你的初恋肯定不是暗恋了。”
那时江桂明得意张狂,而孟帆清淡羞涩,仿佛被铭记特别重要,但是被忘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奇妙的宿命在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结。
而到底有什么被映刻?又有什么被忘记呢?
江桂明无奈的笑了笑,他也不明白,一年了,明明温静没有再收到卡片,为什么汹涌而出的却是他的回忆?
笑容融在空气中,转瞬化为寂寞。
“为什么用‘桂’字?”
“就用了呗,怎么样?”
“还可以吧。”
“要说很好!”
“哦……很好。”
江桂明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挑中了名字中的“桂”字,所以当温静闻起来的时候,他也答不上来,便插科打诨着过去了。
其实那时他与温静的话题寥寥,多是关于孟帆的,但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他从未觉得无聊。
偶尔他也会想,怎么就中意这样一个被人抛弃、看起来没什么出众之处的女孩。直到他们分开,他也没能特别明白。大概是在被生活消磨了太久后,在找寻初恋爱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散发出了很寂寞很想好好爱的气息,于是彼此吸引,在某一时刻顺势而发。
江桂明曾跟温静说,他们俩在谈恋爱。很土的词,但是很难得的感觉。
他们真的是“谈”,能一晚上坐在花坛边手拉手的聊天。江桂明很喜欢握着温静的手,攥在手心里软软的,捏一捏,她便轻轻的回握。十指相交的亲昵,有种温暖的幸福感。
他没有急于得到温静 ,因为啊笃定温静是他的人。他想,他们的时间还那么长,足够慢慢的来做很多事,他提过好几次,约她一起逛商业街,看夜场电影,去海边旅行。
然而他们最终结束在了这些发生之前,江桂明懊恼怎么没有抓紧时间,哪怕实现其中一件。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往往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决定结果,一起都再来不及。落空的那些愿望说不出来又消散不去,人们便给了它一个名字,叫做遗憾。
温静就是江桂明的遗憾,每每想起,总会心疼一下。
兴许是太短暂,可供回味的片段太少。无趣的调侃,指尖触觉,许下的诺言,江桂明都能暗记于心。
只是这种记忆越是鲜活,就越昭显他失去了她的事实。
那枚戒指惹了祸,搅乱了时光,撩起了不可言说的隐疾。江桂明靠在沙发上,紧紧闭上眼睛。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尽管他知道,记住很难,但遗忘更难。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桂明一怔,拿起手机时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来电的是他们杂志社的女编辑们,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让他请客吃饭,说是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和非常合适的饭馆,江桂明笑着一口应了。他在旁人眼里仍是那个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记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也乐得这样,胡乱热闹着,总强过一个人冥想。
他怕,怕电话响起的那一瞬,他再去期待什么。
小编辑们发来的地址七拐八绕,什么门前摆着白茉莉,装饰着复古邮箱,但偏偏就是不说那家餐厅的名字。江桂明也没细问。现在北京流行私房菜,颇胡同里的一个斑驳的小院,推开门就可能别有洞天。有心人常常会选这样别致的地方上演悲欢离合,只是不知有多少心思修成正果,又有多少付诸东流。
泊好车时江桂明想起他也曾遍寻佳肴,带温静吃海鲜,泡后海的静吧,喝自酿的梅酒。那会儿温静还在做手机卖场导购,又忙又累,一顿晚餐便成了他们约会的主要内容,几乎所有的《夏旅》都是在餐桌上完成的交接。
江桂明原先总是沮丧的觉得,他们之间的那一点点时光一直在围着孟帆打转,而现在隔得久了,反倒是渐渐回忆起了一些别的事。他们也曾相互别扭过,一个指责对方化名在外,历数听到的种种绯闻,一个不满对方掩耳盗铃,仅仅因为嗓音相似而刻意接近。说的急了时,一个喝闷酒,一个掉眼泪。
江桂明自诩从不让女生流泪,即便自己转身离去,也要让对方先优雅退场。然而看见温静的泪水时他却卑劣的心安,她真真的为自己哭过,不是杜晓风,也不是孟帆。
“我们要抱紧的,是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吗?”
“是!2009到天长地久!”
“很久呀。”
“不好吗?”
“好!”
虽然温静明明答应了“好”,但他们相拥着说过的话还是飘散在了夜风中。而那究竟是哪一天?在哪间餐厅?江桂明已经不记得了,他最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后一晚,倒映着惊异与悲伤的红酒,藏在托盘里的戒指,还有被遗弃的“桂”字卡片。
江桂明点了支烟,掏出钥匙锁上车门。他很清楚,回忆这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如果不是感怀而是感伤,那么要赶紧停止。直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润化成可以诉说的体会,再从心里拿出来回望,否则不如不念。
眼圈鸟乃上升,在他眼前如同遮了一层雾,江桂明抬起头环视四周,正要寻觅短信中说的门口摆着茉莉花的餐馆,却猛地愣住了。
那家小店一点都不难找,虽然隐藏在民居之中,但是江桂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
它的名字叫做“桂”。
一进入餐厅里面,江桂明就被小编辑们围着起哄,一个个都开玩笑让他交代,什么时候生个做了老板,开了间小饭馆。江桂明就势打趣,要雇她们来做女招待。
上了菜,她们又接着讨论起别的话题。在她们看来,来这家店无非是找个巧合赖顿饭,而江桂明总觉得,这里透着些不明所以的熟悉。
结账时他的直觉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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