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第18章


可是,他一眼看到,仲大雅的面色灰败——本来他面色十分红润,双眼失神,显然是有甚麽重大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仲大雅不等原振侠开口,就大踏步走了进来,双手把手中的一只木箱子,向原振侠举了一举,十分恼怒地道:「你看!」
一看到那只木箱子,原振侠就皱了皱眉,因为说它是「木箱子」,自然可以,可是更确切地说,这种形状的木箱子,有一个专门名词:棺材。
仲大雅手中的那个「棺材」,只有五十公分长短,如果说是用来殓装婴儿之用,自然可以。那小棺材上还有许多泥迹,像是才从地下掘出来的。
原振侠望向仲大雅,仲大雅吸了一口气:「工地里掘出来的,在原来建的大厅之下,埋在五尺深的地下!」
他神色更难看,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就是祟物!一定是!」
原振侠也觉得,把这样的一具小棺材,埋在大厅的地下,一定大有古怪,他问:「里面是甚麽?」
仲大雅伸手在头上拍打了一下:「我一拿到手就想到了你,竟然没弄开来……你不介意就在你这里打开它来看一看吧?」
原振侠是百无禁忌的人物,自然不会介意,他和仲大雅一起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工具。仔细打量着那具小棺材,找了一枝铁,向仲大雅望了一眼——用这样的铁来撬,会损害棺材。
仲大雅愤然:「有斧头,我就将它劈了开来!」
那是表示不在乎棺材的损坏,只想看清楚小棺材之中是甚麽祟物!棺盖和棺身,严然合缝,十分紧密,铁根本插不进,原振侠又用凿子,先凿出了一个隙缝,才把铁插了进去,先是他一个人,用尽了气力,也撬不动,仲大雅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发出了刺耳之极,听了令人牙齿发酸的「轧轧」声,把棺盖吃力地撬了开来,钉着棺材的钉子竟超过十五公分长,十分粗大,共有十八根之多。
在撬起棺盖来的时候,原振侠和仲大雅两人不时互望,都有诡异莫名的感觉。
等到棺盖撬开,原振侠小心翼翼,把棺盖翻过来放好,因为那十八枚粗大的铁钉,仍然十分锐利,当然,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便向棺材中望去,一看下去,他们都呆了一呆!
他们虽然未曾讨论,可是都曾设想过棺材之中的祟物是甚麽。可能是一些法器,或者是乾了的动物体,甚至,棺材中就是一具童,也不足为奇。可是却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棺材之中是一叠长方形的纸,或者说是一本书,其实,最正确的说法,是一本帖。
对於「帖」,现代人都不是很熟悉了,帖是一长条纸,摺叠起来,既可以一页一页翻阅,又可以把它拉成一长条的一种纸张装订方式。这时,在棺材中的,就是一本帖,约有五公分厚,十来层纸,帖面上十分惊人,用朱砂写了一个「偿」字,朱砂历久而色不变,看来仍然鲜红,也就格外触目。
原振侠和仲大雅同时伸出手去,原振侠看到仲大雅也伸手,就缩回了手来。
仲大雅将那本帖取了出来,他行事十分镇定,并不立即打开,把帖放到了桌子上。原振侠看到取出了那本帖之後,棺材中再无别物,也来到了桌子边,仲大雅这才揭开帖的第一页来。帖一揭开来,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页,两人的视线盯在那两页上,心中诡异之感更甚,一左一右,竟然各以白描的笔法,画了一个无常鬼!白无常在右,黑无常在左,无常鬼诡异的面貌,在简单的线条之下,十分生动。
这又是一个意外,仲大雅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手指有点发抖,指着画着的黑白无常,不知说甚麽才好。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他不说甚麽,只是又伸手,再揭过了这一页去,又显示出来的两页,却全是十分工整的毛笔字,字相当大,每一个字都有拇指头大小,两页加起来,至少有叁百字。
仲大雅和原振侠屏住了气息,去读那些文字,文字是文言文的,仲大雅当然没有问题,他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也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可以读得懂。他们很快地读完了这两页,又揭了过去,再去读下面的,一直读下去,总共是十页,到最後一页,又看到了一个具名,在这个具名之上有一句话是:「以上所述皆属事实」。具名是姚正年。
这姚正年叁个字,看来呈一种异常暧昧的赭红色,原振侠是医生,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用血来签署的。
这时,他们都已看过了那十页文字中所写的内容,自然也知道何以这个姚正年,要用鲜血来签署自己姓名的理由。原振侠在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双手撑在桌上,垂着头,这时看完了,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仲大雅也一样,刹那之间,屋子中静到了极点,过了一会,才听到了「答」、「答」两声响,有两颗大汗珠,落到了桌子上。
原振侠这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抬头向仲大雅望去。只见仲大雅面色灰败,满面是汗珠,他也垂着头,所以汗水流到了他的鼻尖,就凝成了一大滴,向下滴来。
原振侠自然知道,文字记载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事实上,别说这件事对仲大雅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原振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了之後,也为之震惊不已,好一会不能动。自然,後来原振侠知道,记载着的这件事,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原振侠叫了仲大雅几声,仲大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扶着仲大雅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了他一杯酒。本来十分强健的这位不闲老人,这时,看来却虚弱无比。
在仲大雅喝酒的时候,原振侠指了指那本帖,安慰仲大雅:「照这上面所记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仲大雅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突然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哀求:「帮助我,原医生,帮助我!」
原振侠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当然!当然!」要明白仲大雅何以如丧考妣,要明明白他要原振侠帮助的是甚麽,自然先要明白那本帖上的十页文字,记载的是一件甚麽事。
这件事,可以有一个标题:「一对好朋友,在遇到了黑白无常後的遭遇」——原题是「黑白无常相遇记」。一开始的一句话是:「余与仲文量,总角之交,尤称莫逆。」
这里的第一人称的「余」,自然是最後署名的姚正年。也就是说,姚正年和仲文量两个人,自小相识,长大了之後,又是好朋友。
仲文量,自然是仲大雅的祖先。接着,就叙述了他们两人,如何奇特地竟然见到了黑白无常的经过,和以後事情的发展,怪诞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真正匪夷所思之极。
把整个故事化成现代语文,後来仲大雅和原振侠又曾讨论过,他们两人的意见,会在叙述当年这件怪事时,在适当的时候一并整入。
仲文量和姚正年是一对好朋友,都中了秀才,准备进一步在科举上博取功名,所以一起寄居在一庙宇中,那座庙宇建相当大,可是僧人并不多,香火也不盛,所以十分清幽。古代的士子,很流行寄居在庙宇中攻读,着名的故事「西厢记」中的主角张君瑞,就是由於寄居在普济寺之中,才有机会看到了崔莺莺的。
记载在後文说得相当明白,仲大雅应该是仲文量的第六代孙,推溯起来,仲文量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人,那是清朝中期,太平天国之乱还没有发生,从记载中的景物来看,应该是在中国的长江以南。记载中仅有一个河名:「琴川」,那应该是江苏省的常熟,常熟附近有七条河,如古琴之弦,所以名为琴川。
一双好朋友在庙中攻读,吟诗作对,倒也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有黑白无常的出现,那麽他们可能都有功名、做官,可是黑白无常的出现,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黑白无常的出现,情形十分怪异。那是在一个晚上,他们两人正在一个院子中,仰观星象——可能是夏天,才有这种生活情趣。
忽然,院子的一角,「豁」然巨响,声音不是十分大,可是相当惊人。姚正年的记载是:「声如裂十匹帛,脆而不尖。」
不管是甚麽声音,总之一下声响之後,两人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们看到,院子的一角,靠近墙处,地下裂了开来,裂开的是一个狭长形的缝,自那裂开之处,有大蓬萤光上映。
庙是在山上的,在提到琴川的时候,曾有一句是「俯瞰山下,琴川历历在目」,再上一句是「寺居风光大佳」。在山上的庙,院子的下面是山,怎麽会裂了开来,而且有光冒出来呢?
两人大吃一惊,都自竹榻之上跳了起来,其间,仲文量还摔了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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