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第15章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挂断电话,徐海城走了过来,说:“女人就是麻烦,一打起电话来没完没了。”
方离白他一眼,说:“有什么事?”
“我要去医院看蒋屏儿。正好顺道,要不要载你一程?”
方离点点头,问:“她醒了?”
“是,那走吧,这边走。”徐海城个高步大,走得很快。方离加快脚步跟上,迟疑着说:“大徐,等一下,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医院看她呢?”徐海城顿住脚步,回眸凝视着她,目光炯炯。方离瞪他一眼,说:“不合适就算了,干吗这样子看着人家。”
徐海城沉吟片刻,说:“也没什么不合适,走吧。”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得飞快。方离紧紧跟着他,边走边说:“大徐,你不要对我有这么深的戒心,行吗?”
“我没有。”
“你有。”
“没有。”徐海城拉开车门跳了上去,“方离,我是警察,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对人的态度。而你自己也不能否认,你身上的疑点不少吧?”方离跟着也上车,还没坐稳,徐海城一踩油门,车子如箭飞驰。方离没有坐稳,身子撞在椅背上。徐海城目视着前方,说:“坐好,绑好安全带。”
方离依言绑上安全带,说:“你对我的戒心不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
“这要问你。”
“女人的想法真是奇怪,既然你认定我对你的戒心是因为其他原因,那你就直接将那原因说出来,却又要反过来要问我。”徐海城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方离沉默片刻,感叹:“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呀。”
徐海城瞟她一眼,不吭一声,专心致致地开车。街景徐徐后退,都市的霓虹灯幻出七彩颜色,冲淡了苍茫的暮色。方离偏头看着窗外,心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感伤。
车子穿过一个个的十字路口,到医院时,天色全黑了。徐海城轻咳了一声跳下车,方离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住院部。小张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看到徐海城,连忙站了起来。徐海城走近,问:“怎么样?”
“完全清醒了,按你吩咐的,什么都没同她讲。”
“好。”徐海城推开病房的门。听到动静,病床上的蒋屏儿转过身来,略带惊诧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三人。她的脸色微显苍白,但是丝毫无损容颜的姣好。不由自主地,方离想起何桔枝的感叹:为什么她这么幸运,凡是女人想要的一切,她都可以轻易拥有。
徐海城走到她对面的病床边坐下,问:“你是蒋屏儿吧?”
“是。”蒋屏儿迟疑着点头,“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在医院里?小华呢?”她说的小华,是她的男朋友洪庆华,就是那位死掉的男生。徐海城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你自己不知道?”
蒋屏儿转动着眼珠,想了片刻,疑惑地说:“好像手腕痛了一下,后来就有点迷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手腕痛,当时没看什么东西咬你吗?”
蒋屏儿双颊微红,说:“小华他喜欢咬我,我以为他咬的。”徐海城想起洪庆华尸体肩膀、胳膊上的牙印,心中一动:“你是不是也喜欢咬他?”蒋屏儿脸更红,点了点头。在场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两人被蛇咬伤而浑然不觉。
“当时宿舍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
“何桔枝呢?”
蒋屏儿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说:“谁知道,两天没看到她了。”徐海城与方离相视一眼,又问:“你跟何桔枝的关系如何?”
“我们是同班同学,住在同一个宿舍而已。”
“以前你们有过争吵吗?”
蒋屏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怎么会?她,平时在宿舍里大声呼吸都不敢。”
看到她的嚣张神色,方离心头渐渐地燃起一股怒火。徐海城默然片刻说:“有人放了一条毒蛇进你屋里,你认为是谁做的?”
蒋屏儿脸色刷地惨白,看着手腕的咬痕半天,大声嚷嚷:“是谁?是谁?你们一定要抓住她。”
“现在还不知道,需要你提供线索。”
“线索?”蒋屏儿咬着嘴唇,不时地看着手腕的咬痕,喃喃地说,“会不会是杜春晓呢?或是黄柳?也有可能是江勇军?他们都扬言要教训我一顿。”听到一串名字,徐海城直皱眉,问:“她们都是谁?你跟她们有什么恩怨?”
“什么恩怨?”蒋屏儿耸耸肩,“杜春晓跟黄柳长得不咋样,要相貌没相貌,要身体没身材,守不住自己的男朋友就来怪我。哼,又不是我去撬她们的男朋友,全是他们自己送上来了,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姜勇军,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啦,他说我敢飞他,他一定要让我尝一下苦头。”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潇洒模样,在场三人却听得目瞪口呆。
忽然,蒋屏儿脸色一肃,说:“对了,昨晚我好像听到窗外有动静,当时还瞟了一眼,看到窗外有张很奇怪的脸,不过一晃就没有了。”徐海城精神一振,身子往前微探,问:“什么样的脸?你能形容一下吗?”
“没看清楚,反正很奇怪,有点像唱戏用的,很浓的油彩的感觉。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心里有点发毛,怪阴森森。”蒋屏儿缩了缩身子。
方离与徐海城相视一眼,大概明白她看到了什么。霎那间,无人说话,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各人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徐海城轻轻拍了一下床沿,站起身来,对蒋屏儿说:“你先好好休息吧,想起什么再告诉我们。”
蒋屏儿温顺地点点头,问:“小华他怎么了?”她始乎已预感受了不祥,说完后牙齿轻咬着下唇,露出紧张的神色。
徐海城迟疑片刻,说:“他死了。”蒋屏儿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惊愕与恐惧一起冲上颜面,她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种表情,徐海城见多不怪,转身对小张说:“你在这里陪着她,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我。”小张点了点头。
徐海城冲方离使个眼色,两人相偕往病房门外走去。刚出门口,传来蒋屏儿歇斯底里的嚷嚷声:“怎么会这样,怎么样会这样?一定要抓住凶手……”任谁在生死边缘趟过一回,事后都难以平静。
走廊里光线微弱,消毒药水的气味直冲鼻孔,方离不舒服地抽动鼻子。不知某个病房有人在哭泣,凄凄切切地回响了整个廊道。
“你说,她看到了什么?”徐海城低头凝视着方离。她微垂着头,一绺头发温驯地贴在颊边,眉梢笼了几分轻愁。方离头也不抬地说:“也许就是钟东桥家的那个面具之类的东西吧?”
“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这两件事确实有联系。”
方离扬脸冲他微微一笑。
徐海城心里咚的一声,脚步微滞,说:“方离……”过了半天,没听他说到下文,方离诧异地瞥他一眼,说:“怎么了?”
“没什么。”徐海城哂然一笑,“对了,如果何桔枝找你,你一定要尽快通知我。”方离慎重地点点头,目视着远处,喃喃地说:“这小丫头会去哪里呢?她在南浦市可是无亲无故呀。大徐,你说这事会跟她有关吗?”
“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吧。”
方离白他一眼:“你又来了。”
“你感觉何桔枝举动异常,在我眼里,你的举动何尝不异常呢?”听到徐海城如此说,方离脚步微顿,心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心中疙瘩顿时消了大半。谈话间两人已到了停车场,徐海跳上车说:“方离,我送你回去吧。今天还有事,不请你吃饭了。”
“知道,大忙人。”两人相视一笑,又恢复了旧日的几分友好。
徐海城将方离送到办公室楼后,又开车离开了。方离跟大堂的保安点头问好,然后慢慢地上楼。办公楼里的其他公司都下班了,整幢楼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一声声地往高处移动。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楼道里很潮湿,墙面渗着密密麻麻的水珠。走着,走着,方离渐渐地心神恍惚起来。脚步声在楼道里,或轻或重或缓或急地振荡着;墙壁上的水珠不停地滑落,像一滴滴泪水。她顿住脚步,缓缓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本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近来诡异的事情见多,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到了办公室门口,她忍不住又回眸瞥了楼梯口一眼,确信无人,这才从包里掏出钥匙。摸索着把钥匙插向锁眼,却浑身一颤,门是虚掩的!心脏咚咚地猛跳了几下,方离手握钥匙站在门口,脑海里如闪电般掠过中午离开办公室的情景:她自己先走出办公室,余晓玲怯怯地跟在后面,顺手就带上了门,依稀还听到弹簧的咯噻一声。
难道门当时没有关严?还是有人来过?细想后一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办公室的钥匙只有方离与郭春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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