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第31章


乡村的道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远远地,就看到榕树下坐着两人,是小张与卢明杰,卢明杰昂着头透出不合作的气息。方离好奇地问徐海城:“是卢明杰杀了钟东桥吗?”
徐海城说:“他有杀人动机,也到过现场。”
方离想起医院里形容枯槁的卢明华,也难怪卢明杰要憎恨钟东桥,他一定是以为他害了姐姐,却不知道是他姐姐诬陷了他。春雪来临的那个下午,是很合宜杀人的,一切痕迹会被大雪覆盖,不知道卢明杰是否抱着这样的想法?
走近榕树下两人,徐海城目视着小张,后者微一摇头表示没有问出什么。徐海城走到卢明杰旁边坐下,开门见山:“我们刚在医院里见过你姐姐。”
卢明杰脸上肌肉剧烈一抖,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也能明显看到,他尽力地控制着,但气势已泄。
“你是为你姐去找的钟东桥吧?没有从正门,而是绕到卧室的窗边,一开始就有杀他心吧。”
卢明杰一咬牙,狠狠地说:“没错,我是想杀了他,你也看到我姐这个样子,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会想要杀了他。”
“于是,你杀了他。”
卢明杰紧闭着嘴巴,腮梆绷的紧紧。忽然他嫌恶地瞪了方离一眼,说:“亲手杀死他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她来了。”他站在钟东桥卧室窗外看着这个未老先衰的男人半天,想到一生都被毁掉的姐姐,恨意滋生。正想行动时,敲门声响起,方离走了进来,他只好作罢,躲在窗外继续等待着时机。当钟东桥逼近方离大声责问时,他忘记自己是来杀钟东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钟东桥惊觉,回到卧室里察看,他赶紧离开了。
“但你后来又折了回去。”
“是的。”卢明杰点点头,“我躲在附近空房子里,看到她走后,我又回到钟东桥卧室窗外,但他已经死了。”
徐海城微眯着眼睛盯着他:“方离离开钟东桥家,到你回到卧室窗外不会超过十分钟,钟东桥就死了?”
卢明杰无奈地摊摊手说:“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子。”他又补了一句,“我很后悔,亲手杀掉他是我对姐姐的承诺,现在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方离很想插嘴,说是卢明华陷害钟东桥在先,但被徐海城的眼色制止了。“除了方离,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卢明杰摇摇头,说:“没有,但我不敢保证那些空房子里没有藏着人,说句实话,当时有种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话让方离回忆起那天的绒花巷,沿途搬空的房子门窗洞开,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徐海城一言不发凝视着他,卢明杰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片刻,徐海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你仔细想想,想起什么再打电话告诉我。”
“我们走吧。”徐海城冲方离与小张招招手,率先钻进车里,小张跳下驾驶座,方离迟疑了片刻,也钻进车里。卢明杰捏着名片,怔怔在看着警车扬起一股尾烟离开。几乎一上车,徐海城就倒头大睡。开车的小张跟方离,这段时间案子很多,公安局里人手不够,他们都没有正常作息,只能逮空档休息。
车子很快离开瀞云市,爬上蜿蜒的山道,车速就慢了下来。不过路上的车辆不多,偶而车灯扫过路旁的青树红花,即使是黑暗也挡不住的春光。方离出神一会儿,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在南浦市内,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估计已是凌晨四点左右,街上车辆稀少,车子开的很快,如入无人之境。方离发出一声咕哝,转动着有点僵硬的脖子。徐海城从倒车境里看着她,说:“你醒了?”
方离有点错愕,但很快明白昨晚她睡着时,徐海城与小张换了班。她刚睡醒,不想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依然看着窗外的雨,春雨贵如油,只是今年南浦市的油也太多了。
路旁的商店与广告渐渐地变得似曾相识,方离的剩余睡意终于消失了,坐直身子,问:“现在就去绒花巷?”
“对。”徐海城回答很干脆,但方离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相信:“现在?天还没亮呢。”
“这跟天亮不亮没啥关系,我们办案只知道抓紧时间。”他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然后停了下来,方离转头一看,黑森森的绒花巷正好迎上她视线,像一个随时准备吞噬人的无底黑渊。
车子刚停下,后排的小张就醒来,看来是长久的职业习惯。他跳下车,和徐海城从后备箱里找出大号扳手之类的工具,然后递给方离一把伞。方离跳下车,脚踝的肿胀消了一些,行动没有白天这样子不便利。
徐海城、小郑打着手电筒,冒着雨快步往巷子里走去。方离紧随其后,一路吧哒的脚步声,给雨夜的阴森小巷添加上一份骚动。进了钟东桥家里后,徐海城将手电筒递给方离,让她照着东面的墙壁。
徐海城与小郑戴上手套,拿着大号扳手对着两个圆洞使劲一砸,砰,很响一声,在房间里回荡着。墙壁裂开几道细纹,浅黄的粉簌簌落下。徐海城又砸了几下,裂纹变大,灰掉得很凶。这是幢旧楼,用的是砖墙,并不难砸,连着不到十下,圆洞附近的墙灰掉光了,露出黄砖的本来颜色。砖已经碎了。徐海城放下扳手,小心翼翼地把碎砖取出递给小郑,小郑又将它扔进一个垃圾筒里。
很快地一块砖全取了出来,徐海城身子滞了一下,想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冲方离招招手,说:“走近一点,电筒对着洞口。”
方离按照他的吩咐朝东墙走了几步,举高电筒到眼睛部位,将电筒对准洞口一照。灯光到处一览无余,方砖大小的洞里有半张黑沉的脸阴恻恻地看着她。方离吓得浑身一震,手中的电筒也歪了,光圈晃到屋顶。
徐海城责怪地看她一眼,伸过手,说:“拿来。”
方离把电筒递给他,后退几步,隔着点距离站着。徐海城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跟小郑说:“好奇怪的尸体。”
小郑点点头,说:“看起来是干尸。”
“你把下面的砖取掉。”
小郑取下砖块,现在几乎露出整张脸,徐海城用研究的眼神看了又看,点点头:“确实是干尸,方离你过来看看。”
“我……”方离犹豫着走过去,拼命压制着翻腾的胃。要知道这个尸体的眼睛部位正好是那两个洞口所在,她曾经还好奇地对着洞口看了又看。
“你看看,这个尸体为什么是这样子的?”
方离只看了一眼,飞快地收回眼神,说:“这是干尸,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木乃伊。人死后,从鼻孔抽出脑髓,取出内脏,化掉肌肉部分,只剩骨骼,然后用泥塑造出肌肉模样,再涂上石垩。这是古代巫师用的方法,这样子,亲人就可以永远不用分开了。”光说制作方法,都让方离觉得毛骨悚然,想不明白,钟东桥家里墙壁怎么会有这样一具干尸?难道是他自己制作的?
徐海城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制作这样子的干尸是为了怀念?”
“没错,没有人会为仇人费那么大劲来制干尸的。”
“前几天,我问过钟东桥以前的邻居,他们说他的家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来的时间大概是十四年前,消失的时间大概是九年前,在钟东桥家里住了差不多五年时间,没有人见过她,只是大家都知道隐约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徐海城顿了顿,“钟东桥的邻居还说,夏天门窗开着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他两眼贴着墙壁往里看,嘴里还喃喃自语,大家都觉得他一个大学教师挺变态的。看来墙里的应该就是她吧。小郑,你给局里打个电话,通知弟兄们过来。”说完,徐海城开始拆墙,小郑打完电话也过来帮忙,方离帮着他们扔砖头。
墙内的环境是特别修整过的,看来钟东桥没少花心思。到了天亮时,墙全拆了下来,露出这个干尸的全貌,在晨光显得特别丑陋,头发干枯,衣服残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不过看轮廓,估计生前还算长相可人。
干尸的双手举高在胸口,除大拇指处,其他手指交错握成一拳。大拇指并拢,第一关节部分藏在拳头里。方离盯着她的手良久,感慨地说:“原来是她在施展巫术守护钟东桥。”
徐海城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看她的手掐着诀。”方离指着好奇怪的手势说,“这是一种古老的巫术,在少数民族地区都有,叫做守护诀。她的手心应该藏着钟东桥的头发,据说这样子就可以守护着他一生。怪不得我看到这堵墙,总觉得不舒服。”她想起第一次来到钟东桥家里时,看到傩面具在相机上忽然睁开眼睛;又想起当时自己受惊离开绒花巷,回首曾看到若有若无的一个阴影;还有在以后一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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