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假面》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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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应该十一点来,而到十点四十五伊琳娜·诺维科娃还没有穿上外衣。她毫无目的地、迷迷糊糊地从厨房走到房间,又从房间走回厨房,这样不停地来回走着,或是把什么东西重新摆放一下,整理一下,或把什么东西拿过来又拿过去。她觉得,当她穿着家里穿的衣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因为危险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正当她在换衣服时,节日的时刻立刻就来到了,这个节日将预示着给她带来那么多不愉快的意外事情。要知道,在新年里,一些平时想不起来的老熟人就会来电话祝贺新年,或许,比这更坏,他们顺路就到家里来做客了。
当有人敲门,并进来第一批客人时,她才慌慌张张地冲进自己的房间里穿外衣。从前室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她觉得这声音不熟悉,伊琳娜·诺维科娃内心觉得有点紧张,她想,要是第一批来的客人是她已经认识的该多好啊,这样她就会感到轻松愉快些。
新的连衣裙当然是长的,是模拟十九世纪的样子做的,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喜欢的这件连衣裙竟是这样少有的不听使唤,怎么也扣不上扣子。伊琳娜·诺维科娃感到焦灼不安的是,小小的扣子怎么也进不了纽扣孔里,她觉得连衣裙贴着她的胸部太紧了,稍微动一动,所有的纽扣都要脱落,最后她终于整理好了这件连衣裙。可是有关头发的问题又出现了,手指在哆嗦,一缕缕干净漂亮的头发从发卡子下面脱落下来。
“伊拉!”她听到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声音,“我们在等你呢。”
“我马上来,谢廖扎。”她答应道,“再等一会儿。”
当她出现在客厅时,她马上明白,不愉快的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相貌堂堂,头发苍白,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衣服,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露出傲慢的微笑。他身旁端坐着女记者奥列西娅·梅利尼琴科。就是这个女记者在国家杜马选举前几天,采访了伊琳娜·诺维科娃,倔强地企图迫使她讲一讲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第一个妻子,即季阿娜·利沃夫娜的情况。这一次女记者看起来不那么风度翩翩、威风凛凛了,头发被好好地染了染,仔细地修剪了一下,脸上的化妆与以前相比显然更符合平常人的打扮。
“晚上好,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非常乐观地笑着说道,但她的龇牙咧嘴更加使人想起了野蛮残忍的人的淫荡的冷笑。
“晚上好,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伊琳娜·诺维科娃热情地说道,以便不损害女主人好客的形象。
“伊拉,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他是生态学领域的大专家,是我们党的最积极的活动家之一。”
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站了起来,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之后慢慢地坐回原处,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伊琳娜·诺维科娃马上就不喜欢他了,虽然她也不明白,从他身上会出什么危险。事实上,他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同事,他们两人在同一个党工作。但是,另一方面,他把女记者带来了,要知道,毫无疑问这个女记者心里讨厌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虽然也说不定,或许她没有什么东西来反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只是想收集更多的“爆炸性的”材料来吊某些读者的胃口罢了,伊琳娜·诺维科娃这样安慰着自己。另一方面,为什么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要把这个女记者带到这儿来呢?或许,他事先得到了她要写一篇关于自己政党领导丰富多彩的家庭生活的文章的许诺?或者相反,他想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律蓄意捣乱?
幸运的是,这时候门铃又响了,在头十五分钟内,伊琳娜·诺维科娃和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忙于接待陆续到来的客人,他们两人简直都没有走出前室,除了那个傲慢的、娇生惯养的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和另一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外,她几乎与所有的人都认识。这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讨人喜欢,笑容满面,别人向伊琳娜·诺维科娃介绍说,这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曾经工作过的那个银行的同事。
吃饭时伊琳娜·诺维科娃坐在中间,她的左边坐着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右边是尼古拉。考虑到能够抑制目前的害怕发作,她想,这或许会更好些。在任何情况下,如果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和尼古拉将使她处境艰难的话,她将与他们进行悄悄的交谈,谁也不会听到她的丢脸的事。如果他们坐的地方离她比较远的话,那他们与她之间的谈话将会被人听到。毕竟,作为家庭主妇,她可以中断不愉快的谈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请求得到谅解而离开座位到厨房去。
但是一切进展得非常平静。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坐在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旁边,没有对伊琳娜·诺维科娃产生丝毫的注意,危险的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饶有兴趣地与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子交谈,这个黑发女子是另一个党的活动家的妻子。而尼古拉非常殷勤地照料着伊琳娜·谱维科娃,为了给她解闷,尼古拉给她讲了一些新鲜的政策方面荒唐不经的笑话,给她讲了一些自己到国外旅行的经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布景,这意味着该是打开香槟酒等待最后一次自鸣钟响起的时候了。所有坐在桌子旁的人们开始活跃起来,声音开始变得高起来了。
“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伊琳娜·诺维科娃一口喝干了一杯香槟酒,感到心里不那么紧张了。现在他们开始喝酒了,她认为,酒喝得越快越好,否则喝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您是什么文化程度啊?”尼古拉问道,递给她一杯白兰地酒。
“我没有什么文化,”伊琳娜·诺维科娃微笑地回答着,“当我与谢廖扎认识的时候,我才十九岁。我爱得那么深,以至于我都离开了学院。”
“哪个学院?”
“当时是历史一档案学院,而现在又是另外一个名称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尼古拉,请不要给我倒白兰地了,我不要了。”
“为什么?这是很好的希腊白兰地酒。难道您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把它与香槟酒混在一起。”
“难道您不喜欢把白兰地与香槟酒混在一起?”尼古拉不知怎么可怕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为的是以后头不疼。一般来说,我不是非常喜欢白兰地。”
“难道,”他又重复道,“您以前喜欢白兰地?”
“以前我年轻,不懂事,傻乎乎的。”伊琳娜·诺维科娃笑了起来,感到身上发冷,“我任何时候都不喜欢白兰地,但总是尽量适应它。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觉得,如果我成了那种人,比如说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的话,那我就应该成为交际界成熟的、有经验的太太,而不应该成为年轻的、幼稚的小姑娘,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
“但您就是现在也还是挺年轻的,”尼古拉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她,“难道您不再觉得自己年轻吗?”
“有可能吧,”伊琳娜·诺维科娃点了点头,“事故发生之后,一般来说,我就成了另一个人了。您知道,有时候觉得青春将无止境地延续下去,那是一种多好的处世哲学。而当突然意识到,不仅仅是青春,而且就连生命,在不征求您的理解之后,在一瞬间就要结束的时候,这种处世哲学将变成另外一种东西。别人会怎么理解我,我现在完全无所谓了,您明白吗?我现在毫不惭愧地承认,我不仅仅不喜欢白兰地酒,还有伏特加酒,我一般不能喝酒,也不会成为社交界的太太。”朝那个方向看了看之后,她说道,“我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什么是无所谓的。”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他非常严肃地问道。
“要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爱我,要是我们在一起过日子,生几个孩子该多好啊。而如果他的朋友和同事们说,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是一个农村的不拘礼节的妇女,不会保持社交界的谈话,不能像男人一样痛快地喝酒。那这些丝毫不会刺激我,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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