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第70章


他的笑容更深了。都是徒劳的。他们永远不会抓住他。过去被当作不容分说的任务施加给他的漫长训练像奴隶身上的烙印一样,深深烙在他心头。
是的,长官。当然,长官。我知道100种杀人的方法。最好的敌人并不是承认失败的敌人,长官。最好的敌人是死掉的敌人,长官……
突然,他回忆起那个强迫他叫他长官的男人专横的声音。他的命令,那些惩罚,他试图左右他们所有生活的铁拳。就像看电影一样,他又看到了他们的屈辱,他们的疲倦,雨水打在因寒冷而发抖的身体上,关闭的门,黑暗中在他们脸上缩得越来越小的一线光芒,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饥饿,焦渴。以及恐惧,他们唯一的伴侣,甚至得不到泪水慰藉的恐惧。他们从来都不是儿童,从来都不是孩子,他们从来都不是男人:他们只是士兵。
他回忆着那个强硬、冷酷的男人的眼睛和脸,他是他们的恐惧之源。但是,在那个天赐的晚上,发生那么些事之后,超过他似乎变得轻而易举。他年轻的身体已经变成一架战斗机器,另一个人则因为年龄和惊愕而变得沉重。他不再能够打败他亲手培养出来并一日日加固的力量和残忍。
他趁他正在听最喜欢的音乐,罗伯特·福尔顿的“窃得之乐声”时下的手。这是令他欢愉的音乐,也是令他反抗的音乐。他扼住他的脖子,像老虎钳一样结束他的生命。他听到骨头在他的手掌下破碎,他惊奇地发现对方毕竟只是一介凡夫。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人的问题,冰冷的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但他并不害怕,只是吃惊地发问。
你在做什么,士兵?
他扣下扳机,唯一的遗憾是只能杀死他一次。
男人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已经失去一个很久以前借来的名字,现在他又仅仅是人而非人了。再也不需要名字。只有人群和他们被召唤去扮演的各种角色:逃跑的人,追踪的人,强悍的人,脆弱的人。知晓一切的人,蒙在鼓里的人。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
他转身看看自己所处的房间。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他看到他无遮无挡的脖子露在沙发顶上,他低头看着咖啡桌上的一叠CD,男人看到他低下的头后面的短发。
约翰·哈蒙德美国著名音乐制作人,曾开发一系列爵士乐手,对爵士乐的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原声吉他充满激情地从音响中传出。音乐一开头就流出浓密的布鲁斯气韵,诉说着声音,回忆,密西西比三角洲,懒洋洋的夏日午后,一个充满湿热天气和蚊子的世界,一个如此遥远,以至于很有可能是虚拟而非真实的世界。
穿制服的人找个借口溜进屋来,他可能觉得无聊的任务无比漫长,因此借故离开另外两个和他一样守在街上,同样忍受着无聊煎熬的人。他被架子上无数CD吸引,装模作样谈起音乐,其实一听就知道他是个外行。
现在男人直勾勾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毫无防御的脖颈。
就坐在那里听音乐好了。音乐不会让你失望。音乐是旅途,旅途结束了。音乐是一切事物的开头,也是所有事物的结尾。
男人缓缓打开电话下的柜子。里面有一把和剃刀一样锋利的匕首。男人坚定地举着它,慢慢朝背对着他的人走去。刀锋反射出窗子里涌进的光线。
坐着的人低着头,慢慢地一点一点,跟着音乐的节奏晃动。他闭着嘴,自以为是地跟着布鲁斯歌手的声音哼哼着。
他用手捂住他的嘴,哼哼声变成尖锐的挣扎声。再也不是试图唱歌的声音了,最后成了一声惊讶和恐惧的闷哼。
音乐是所有事物的结尾……
他切断他的喉咙时,一股鲜血突然涌出,喷到音响上。穿制服的人没有生气的身体咕咚一声倒下,头偏到一侧。
房子入口处传来异响。有人小心地走近。虽然他没有听到什么,但是他敏感而训练有素的神经感觉到它们。
他在沙发背面擦净匕首,又笑了起来。忧郁、不明就里的布鲁斯歌声继续从沾满鲜血的扬声器里传出。
47
弗兰克和摩莱利飞速离开拉斯卡塞,沿着阿尔贝特一世大道飞车而去。他们的梅甘娜响着警笛声,汇入从苏弗瑞·雷蒙得路开来的车流。它们全都是警车,有一辆深色玻璃的蓝色面包车,特别行动队正踌躇满志地坐在里面。弗兰克不得不钦佩起摩纳哥保安局的高效率。摩莱利发出警告只有几分钟,增援队伍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路了。
他们在圣德沃特朝右拐,沿着码头开向隧道,这几乎是沿着一级方程式赛车的赛道反向而行。弗兰克觉得没有哪辆赛车会以这么迫切的决心在这条路上飞驰过。
他们像子弹一样从隧道冲出,把拉尔沃特海滩甩到身后,朝着乡村俱乐部前面的路开去,直冲向博索莱依。
弗兰克隐隐看到好奇的人们盯着他们看。这样一队汽车在蒙特卡洛的街道上飞速行驶,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这个城市的历史上,可能几乎没有过引起这等兴师动众的犯罪,考虑到这个城市的类型,这一幕就显得更加不同凡响。实际上,蒙特卡洛就是一条街进,一条街出的那种城市,在城市两头布防可谓轻而易举。没有人会傻到呆在这样一个地方束手就擒。
市民的车听到警笛声,都有秩序地停下,让警车先过。尽管他们开得飞快,弗兰克还是觉得像蜗牛在爬行。他真恨不能插翅飞行,恨不能……
无线电劈啪作响,摩莱利凑近它,拿起话筒。“摩莱利。”
“我是隆塞勒。你在哪里?”无线电吠叫着,传出隆塞勒的声音。
“在你后面,长官。我和弗兰克·奥塔伯在一辆车上。我们跟在你后面开。”
弗兰克想到保安局局长居然在他们前面,不禁笑了起来。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这个人出席非人的逮捕仪式。他猜想杜兰德是否也在同一辆车上。可能不是吧。隆塞勒没那么傻,只要可能,他才不会和人分享抓住半个欧洲的人都在谈论的杀手的荣耀。
“弗兰克,你也在听吗?”
“是的,他在听。他开着车,不过能听到你说话。是他发现非人的身份的。”
摩莱利觉得有必要指出是弗兰克的成就促成了这场朝着让…卢·维第埃家的飞奔。然后,他做了件令弗兰克瞠目结舌的事。他仍旧用左手抓着话筒凑在嘴边,用右手中指冲隆塞勒的声音正嚎叫着的话筒做了个不屑的手势。
“很好,不错。蒙顿的人也已经上路。我必须通知他们,因为让…卢的家位于法国,属于他们管辖。我们需要他们批准逮捕。我不希望以后审判时,有哪个狡猾的律师钻法律的空子……你在听吗,弗兰克?”
一阵静电劈啪声。弗兰克一边开车,一边从摩莱利手中接过话筒,用另一只手抓着方向盘。
“什么事,隆塞勒?”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问题。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
“再错一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因为下一个被划掉的名字就是你啦。
保安局局长的担忧显然不止于此。他仅仅从话筒里传出的片言只语就听得出来。
“弗兰克,有一件事我没法理解。”
只有一件?
“我们一直重重包围着他家,他怎样设法干了这些事?”
弗兰克也自问过这个问题,他把给自己的回答告诉隆塞勒。“我也没法解释这一点。我想一旦抓到他,他自然会告诉我们吧。”
说话间让…卢的房子已经到了。弗兰克想起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和守在外面警车里的人联系上,觉得这是一个坏兆头。要是他们采取了行动,那就应当及时向总部报告行动结果。他没有和摩莱利提到这个担忧。毕竟摩莱利自己也不傻,他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他们在大门前,几乎和蒙顿的警察总监同时停下汽车。弗兰克注意到周围几乎没有记者。换了别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原先一直毫无理由地盯着这幢房子,现在真的新闻来了,他们却恰好放弃了追踪。他们过会儿可能会蜂拥而至,不过堵住道路两头的警车将阻挡住他们。远处已经有警察设防,他们守在海伦娜的房子周围,防止任何通过陡坡下逃到海滩的可能。
大警车还没有停稳,蓝色门就打开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穿着蓝色连身衣,戴头盔的人跳了出来,个个穿着凯夫拉防弹背心,举着M…16步枪,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警车停在大门外面,门关着,但没有上锁。隆塞勒已经设法打开它们。弗兰克感觉不妙。
“呼叫他们看看。”他吩咐摩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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