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库》第19章


“她听吗?”
“不听。她想反抗。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她不可能独自一人呆在巴黎……她太小。我们的朋友们会怎么想呢?……西蒙娜,尽管比较盲目,但还是关心着我们的声誉的!……我采取这样的决定,也并不是心里很高兴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城堡。这只是一幢让人不舒服的大房子,到处漏风。我在那里烦死了。而西蒙娜却相反,在那里每天都很开心。我父亲曾经说过,他要把城堡的所有秘密都留给她,而我,我是不配知道的……可怜的爸爸,他总是那么爱开玩笑。他会在坟墓里不安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爱女跟一个男人约会,哪怕是血统上的王子……可是,我没有算准我那一击。米歇尔有一个同年级的同学,叫肖姆侯爵,他的家住在里昂。每个星期,他都跳上火车,借着跟朋友一起打猎这个幌子,到里昂来,然后再从那里到居莱斯来。我不得不接待他。总不能把一位大公拒之门外,难道不是吗?”
“尤其是他还如此地迷人。”瑟尼纳说。
塞西尔向他投去怪异的一瞥,瑟尼纳马上接着说:
“我敢肯定,他很会让别人原谅。”
“这是真的。他对我要求很少。因为在城堡,我是难对付的年长女人。他叫我‘胆小怕事又碍事的老妇人’。但是他对我们都很好,就连不太容易接近的法戎老爹……当他独自和我在一起时,他就不厌其烦地说他的计划,试图向我证明他们是理智的,娶西蒙娜·德·马雷丝并不是与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联姻,他只不过是国王的一个侄孙,永远不会被抬上权座的……那么,您能想象到一个坠入情网的男人事前所能许下的所有誓言!我知道他抱有幻想。我就对他说:‘您忘掉她吧……您忘掉我们吧……等着假期的到来,到那时您再看吧。’”
“在圣希尔,他们有假期吗?”蒙古乔问道,他是带着像听佩罗故事的小孩子一样的令人赞叹的天真在听人讲述故事的。
“他们可以休年假。于是米歇尔回塞尔维亚去了。此时,他开始写信了。这也应该说是不谨慎吧。他本来可以署名弗拉基米尔,或者伊万、或者其他什么名字的。但是没有,他署名米歇尔……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信呀!”
塞西尔脸红了,举起手来阻止了一个可能会令人产生不快的问题。
“别以为我拆了它们!”
她假装对着蒙古乔说,可是眼睛却望着瑟尼纳。她笑得很苦涩。
“是西蒙娜念给我听的……是要证明我错了,米歇尔始终忠实于她……也有可能是想让我难过……您再要一杯咖啡吗?”
她用手摸了摸咖啡壶。
“我去热一下。”
于是她走出了客厅。
“她所说的这些是真的吗?”蒙古乔问道。“王子是不会娶牧羊姑娘的。”
“可以看出,你是没有当过王子的。”瑟尼纳说。
他又看到了居莱斯城堡的宽敞大厅,木柴火和两张推上前的扶手椅。他想象着西蒙娜满怀激情地向塞西尔读信时的情景,塞西尔神秘地俯在自己的活计上,听着那些并不是对她倾吐爱情的甜言蜜语。他产生出无限的怜悯之情。塞西尔回来了,往每只杯子里斟着咖啡。
“我的小说说到什么地方了?”她以一种显然是装出来的诙谐问道。
“您谈到了信。”蒙古乔说。
“我猜想,”瑟尼纳插进来说,“这些信就是斯杰克利这帮强盗想要弄到手的。”
“那当然啦。”
“为了对您敲诈勒索,就像您对我说的。”蒙古乔说道。
塞西尔为难地看着他。
“不。我没敢向您全盘托出。这并不涉及我。还是让我继续说下去吧。我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国王,以高层政治为理由,安排了大公和西里里玛丽卡公主的婚姻,而米歇尔开始时并没有重视这件事。他告诉西蒙娜,这种结合是永远不会实现的。他写道,这是掌玺大臣公署制订的计划,是彻头彻尾地荒唐的,公主还是一个孩子并具有头脑迟钝的美名……这些是他的原话……他补充说,西里里是一个野蛮的国家,是被内战搅得支离破碎的国家。塞尔维亚有意接近那些随时准备厮杀的山民是什么也得不到的……他说,这一段他一直印在脑海里:‘我是一个巴黎人,我认真地在考虑离开我的祖国到巴黎来定居。我不喜欢叽叽咕咕:我爱您,即便是在西里里。这将会变成奇怪的汩汩声的。’”
“见鬼!”瑟尼纳说,“他跟他的邻居并不和睦,因为,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西里里与塞尔维亚接壤……是的,我记起来了,在地图上,一个带颜色的小点,在塞尔维亚,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之问。它有一只手掌那么大。但是我在想,从战略上考虑,这难道是第一重要的吗?”
“这个问题我没有注意到。”塞西尔叹息着,“我的问题已经够烦我的了。米歇尔于是回来结束他在圣希尔的实习。但是,在一个月之后,他又被召回了他的国家。两院终于同意了,订婚成了不可避免的事。米歇尔走了,注定要引起一次轰动的。他又寄了几封信来,措辞非常激烈。他没有足够的挖苦话来对付这位‘就像是脱脂牛奶和照管得极差的农场’的玛丽卡,他自己这么说。然后语调全变了。他开始写这桩婚姻不会使人受到任何约束,他很懂得怎样逃婚,他永远不会做一个巴尔干半岛棋盘上的棋子……而这就是灾难……西蒙娜朝自己的头上开了一枪……”
“她明白这一局是输定了。”瑟尼纳说道,她的好奇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可是我有时在想,如果米歇尔不能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的话,如果他不回来呢。他得到消息后已经非常失望,可是他无法与命运抗争。订婚如期举行了……现在结婚已经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我猜想不幸的人顺从了。自从我告诉他西蒙娜已经住进了健康中心的那封信后,他就再也没给过我任何消息。”
“您向他提出来过吗?”
塞西尔耸了耸肩。
“他现在不自由了。”她说,“您知道巴尔干的形势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西里里成了中央帝国大献殷勤的对象……我根本就不看报纸,但总还要树览那些大标题。”
“那么信呢?”蒙古乔问道。
“我会说到的。西里里被国内的各种各样的运动搞得焦头烂额。尤其有一个民族主义政党提出让西里里依附于匈牙利。”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瑟尼纳大叫起来。
事实终于显现出来了,如此清晰明了,让他可以安心地休息了。他为获取的大量极有价值的东西而欣喜。大公、西蒙娜、塞西尔,在摇撼着欧洲并可能引起大骚乱的暴风雨中是微不足道的。信件……这些可怜的情书……它们此时却具有了极其重要的历史价值……好像特快专邮的邮件,好像这么多的纸已经把火种撒到了全欧洲。而他,罗平……
“我概括一下。”他说,语气十分粗鲁,致使谈话者们大吃一惊,“这个政党由奥地利资助。如果西里里加入了中央帝国的小圈子,平衡将受到威胁。塞尔维亚转向它的右翼,被迫沦落到无能的地步。奥地利…匈牙利联盟把它的影响已经扩展到了整个亚德里亚国家,优柔寡断的意大利将会完全瘫痪。相反地,通过大公的婚姻,西里里将成为塞尔维亚的联姻国,形势将变得于我们有利,我们在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之间伸进了一只脚……这是宏伟的、可怕的事情……让匈牙利人和西里里人把手伸到大公的信件上……让他们把它公布于众,这完全可以做到。那么就不再有这个婚姻!不再有这个联盟!还有可能在西里里发生暴动。民族主义者的尊严是不允许一个塞尔维亚人,而且是怎样的一个塞尔维亚人……一个正统的大公……对他们的公主使用这些污秽的语言的。”
他心慌意乱地住了口,觉得自己手中握着能够使巴尔干这些国家的这一火药库炸飞的雷管。
“您明白吗,”他以一种不肯定的语气低声说道,“俄国不会让人入侵塞尔维亚的,而法国又是俄国的同盟国……现在是决定要和平还是要战争的时候……这里……我们微不足道。然而正是这微不足道,这无法估计的因素,将会使天平发生倾斜……塞西尔……好好想一想,您应该告诉我这些信在什么地方。”
“可是我并不知道。”塞西尔大声叫了起来,“我不知道西蒙娜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了,因为她已经记不起在她出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我不明白的是,”蒙古乔说,“您的那些西里里人是怎么知道有这些信的呢。”
“这是明摆着的。”瑟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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