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门》第25章


花弄影深目如幽潭,不起涟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返魂香的消息走漏,他就算能胜过王大先生和马总镖头,我们夫妻也终是不能再有一日安稳了。或许西城是想到这一层,所以心灰意冷。〃 
王随风被她这话勾起心事,又是悔恨,又是惭愧。一时间心绪翻腾,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道:〃都怪我一时贪念,鬼迷心窍,害了骆大侠性命!骆大侠看不上我这条贱命,我却没脸活在世上!骆夫人,我这就把命陪给骆大侠!到了地府,再亲自向他请罪!〃 
长叹一声,凝气在掌,便望头顶重重拍下。 
事出突然,马有泰,赵老实都一起惊呼出声。马有泰心中有愧,更是面无人色,只道王随风这一死,自己也是难以苟活了。 
便听苏妄言叫了声〃且慢〃,他声音刚一响起,韦长歌已蓦地出手,电光火石间,将王随风手掌格住了。 
王随风面上一阵抽搐,嘴唇开合,才要说话,苏妄言已笑着道:〃王大先生何必如此?〃 
韦长歌微微一笑,坐回原处。 
花弄影突地冷冷一笑:〃不错,王随风,你何须如此?〃 
马有泰、王随风都是一怔。 
花弄影视线转向凌霄,淡淡道:〃莫要忘了,将军府的人可是这位凌大小姐领来的……西城他可是一向把大小姐当做亲妹妹看的。〃 
唇角微扬,打住了。 
她虽然不再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是人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王随风面色灰败,茫然若失,放下手,只呆呆看着凌霄。 
凌霄默然半晌,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来:〃花姐姐,其实你心里清楚,我只会对他好,从没想过要害他。他的的确确是被人害死的,但害死他的,不是我,不是马总镖头和王大先生,也不是辽东将军府。〃 
苏妄言侧头想了想,忽而笑了笑,道:〃骆大侠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古怪,但有一点是错不了的。〃 
韦长歌知道他心思,接口道:〃总是先有仇人,才会提到报仇这两个字。可骆大侠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人?〃 
凌霄道:〃不错!他不要我报仇,但他的仇人是谁?他究竟为什么非死不可?二十年来,他的死,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这二十年来,我虽四处漂泊,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这些问题,只是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到答案。〃 
停了停,慢慢将众人一个一个看了过来,轻声问道:〃王大先生、马总镖头、赵老板,当年的事你们都是亲眼见了的;韦堡主、苏大公子,事情的经过,你们方才也都听说了……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 
几人都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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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也都有许多问题,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便也把我知道的部分原原本本说出来,也请各位帮我解解我心里这个谜团!〃 
又向花弄影道:〃花姐姐,我有哪里说得不对的,烦你给我指出来。〃 
花弄影没有回答,只望着灯火出神,好一会儿才若有若无地一笑。 
凌霄又笑了笑,却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还记得将军府里片刻欢愉,清晰如昨日。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命里只剩下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苦? 
是十四岁母亲的病逝? 
是十六岁将军府里的匆匆一瞥? 
是那一晚盗香出走,隔着重重兵马以死相胁,与父亲诀别? 
还是从那一刻,知道他的心里,原来没有凌大小姐…… 
低头凝想许久,她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出生在辽东镇军将军府。〃 
我出生在辽东镇军将军府,是镇军大将军凌显的女儿。 
那会儿,爹说我像他,最疼的就是我。所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任谁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句〃凌大小姐〃。 
人都说,凌大将军和夫人伉俪情深,最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夫妻。有整整十四年,我也是这样相信的。直到那年冬天,娘得了重病。 
世人都知道,镇军将军府里有返魂香,能起死回生,却死返魂。我看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便去求爹拿返魂香出来救娘,没想到,他却一口就回绝了我,说什么〃返魂香世间罕有,岂能用在寻常妇人身上?〃 
我在书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救不了娘的性命。 
就在那一刻,心里就像是有一处什么地方,轰然地塌陷了,连同过去十四年的美好记忆,连同心底某种信念、某种向往,都一齐灰飞烟灭,再不能挽回…… 
我从此只当自己哑了,再也不肯说话。大将军或许是觉得亏欠了我,那以后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事事都由着我。 
那天是九月初三,凌大将军的五十大寿,将军府里摆下了酒席,大宴宾客。后花园里,有一座三层的飞觞楼,那一晚,寿宴就设在这座飞觞楼上。 
那天晚上,飞觞楼上高朋满座,冠盖云集。我坐在席上,忍不住又想起我那苦命的娘,心中凄苦,眼前的种种热闹,也就像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酒到半酣时,所有人的兴致也都到了最高点,那些阿谀逢迎的话更是像流水一样从客人们嘴里说出来。喧哗中,不知是谁大声恭维说:〃凌大将军是当世武穆,朝堂柱石,天下人谁不敬仰?人生到了这个境界,真算得上是十全十美!所以说做人就须得像大将军这样,才不枉在人世走了一遭!〃 
众人都是哄然响应。 
但我爹却叹了一声,回答说:〃什么当世武穆、朝堂柱石,都是些名缰利锁,不值一提!我这一生就只有一件恨事……我只恨,我那位好夫人去得太早,抛下我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这些年,我常常一觉醒来,恍恍惚惚,倒觉得夫人还在我身边似的……唉,人活在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罢!〃 
一时间,那些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得一片干笑声,接着便都沉默了。 
我听他提起我娘,心里像是有根锥子在钻也似的疼!早在心里骂了他一千次、一万次!只恨自己为什么会有个这么无情无义的父亲? 
我正坐着发怔,突然间,就听得远处有个男子的声音沉沉吟道:〃怅浮生,俯仰迹成空,依然此江山。对秋容如画,天长雁度,水阔鸥闲。追游未甘老态,凭酒借红颜……〃那声音隔得还远,听着,却又像是近在耳边。略有点低,听在耳里,就像是有一根弦,轻轻地拨过了心上。 
突然之间,整个飞觞楼都静了下来。 
我打直身子,向楼下看去。 
外面月色正明,地上薄薄的升腾着一层水气。 
我看见远处月下隐隐约约有一条人影,口中吟诗,步月而来,行动潇洒,转眼工夫就站在了飞觞楼下。他穿着身石蓝色的布衣,背一把长刀,微昂着头看上来,高高大大,一身都是磊落气。 
那男人身子一纵,就到了飞觞楼上……那一晚,是我爹的五十大寿,府中守卫森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座中宾客,许多是我爹的部将,此时回过神,都是大哗,纷纷拿了起刀剑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丝毫动弹不得……恍恍惚惚间,只听见爹在问他是什么人,来将军府做什么。 
他连瞧都不瞧旁边那些人,只道是〃听闻凌将军在此宴客,想来讨口酒喝。〃我爹大笑起来,一挥手,命众人都退下了,跟着就即刻叫人添设碗碟,搬来桌凳。他拱拱手,就入了座。我爹也不管他,神情自若,只和别人说些闲话。 
他目不旁视,也不说话,饭菜都不动,只一杯接一杯喝酒,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倒叫我为他担心得不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男人突然一声长笑,长身而起。所有人都没了声音,直直盯着他。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嗓子里干得发不出声音。 
他从从容容地开了口,说:〃凌大将军,实不相瞒,在下骆西城,今晚是来府上盗取返魂香的。我敬重将军为人,原本不该相扰,只是人生在世,许多事虽然不得已却也只能为之。我这番意思,想必大将军也能明白。今夜既然是凌大将军寿辰,那就算了。三日之后,骆西城当再来访。〃 
说完了,也不等人回答,转身大步下楼去了。一时间,所有人都鼓噪起来,好些人想要冲下楼去拦住他,却都被爹止住了。 
等他走得远了,爹才说:〃此人孤身犯险,必非等闲之辈,你们不是他对手。〃 
那天晚上,我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的影子像是烙在了眼上,怎么都挥不开。我又怕他来,又盼着他来。我怕他来了会有危险,又盼着他能早些儿来,早些儿让我见着他。我明明才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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