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第38章


“靳思危,”他在颤抖,康乐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泪,艰难的咧开嘴角,轻飘飘的声音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自言自语,
“会好的,”
邱品凡在两人身后站了一会儿,悄悄转身,低着头走了。
“手机没电了,”靳思危哑着嗓子说,故作轻松的样子让康乐几乎掉下眼泪,“你打来那会儿他们正带我爸走,不是故意不接……”
“我知道,”康乐将脸贴过去,在他湿湿的额头蹭了几下,“饿不?我请你吃螃蟹,”
“想吃小笼包,”
'奇'康乐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他凭什么哭啊,明明最难受的那个人是靳思危不是吗?可不争气的眼泪怎么就不听话呢。
'书'那个该死的夏天,那场该死的雨,把什么埋葬了,连同曾有过的美好时光,一并埋葬了。
'网'邱品凡说轮回的后边儿有间单间,可以让靳思危住那儿。说这话的时候他旁边站着一男人,轮回的老板,夏桀。
靳思危冲他点点头,没说什么,穿过昏暗的酒吧,直直走进那间小屋,背影落魄。康乐紧紧跟上,生怕慢一点他就会消失在黑暗尽头。
房间不大,二十平米不到。靳思危笑着说,足够了,能睡就成。康乐从他手里接过一只小小的箱子,打开,凌乱一片,大概是走时匆忙收的。一件外套,几条裤子,还有那张鲜艳的“结婚证”,两根彩色绳子。
“在香格里拉一大爷送的,当时忘了给你,”靳思危瞥见康乐手里的绳,淡淡的说,
“一人一条?我给你系上吧,”康乐将缠在一起的绳子解开,拿起其中一条要往靳思危手上系,却被他躲开,深邃的眼里闪过惊慌,
“多傻,又不好看,别系了,”靳思危低着头,没看康乐,脱了衣服和鞋钻进被里,“我有点儿累,想睡一会儿,”
“嗯,我在这守着,”康乐坐到床脚,狭小的单人床实在容纳不下两个人。
第一次对现实感到无能为力,不管是靳思危,还是康乐。只能等啊等,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康乐想起那个总是笑呵呵的中年男子,不像自己父亲那般淡漠,他会用厚实的手掌呼撸自己脑袋,带着宠溺和慈爱。会在夹给自己一大块红烧肉后,往靳思危碗里放只虾。
或许他是错了,在那个混沌的官场惹了一身腥。可在孩子眼里,那个人永远是父亲,是疼爱他们的人。有时候,是非对错在亲情面前几乎微不足道。
康乐静静看着他的背,在黑暗里簌簌颤抖。雨还在下,燥热的夏季,两个人的心却如坠冰窖。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康乐悄悄握紧拳头,一定要撑下去啊……
夜里,康妈妈打来电话,康乐怕吵醒他,匆匆跑到门外接。家里担心得紧,精英爸也发火了,康乐狠下心说过几天回去,任凭他们怎么问都不透露自己在哪儿。
“乐乐……”老妈在那头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恳求,“你再不回来你爸真要气疯了,上次也是一声不吭跑没影,你以前没这么不听话过,”
“妈,我现在不能回去,”康乐不想再撒谎,可如今的情形怎么说得出口,“别再问了,我过几天就回去行么,”
“好,我最后问你一句,学校的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徐爷爷家孙子也在J大,他说你和一男的……”
啪,没等老妈说完康乐已经挂断,取出电池扔兜里。回头望去,屋里原本就漆黑一片,可眼前的黑暗似乎更深了。
脱下鞋子,康乐爬上床,侧过身子紧紧环住靳思危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背里,贪婪的索取他身上的温度。
“康乐……”声音嘶哑,带着决绝,余下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环住自己的双手却忽然加重力气,呜咽的哭声像只受伤的小兽,
“靳思危,不散伙,你不许说!不许……”
第四十一章
大雨一连下了七天,康乐在B市形影不离陪了靳思危七天。
他不爱说话了,从前那股张扬跋扈的傲气似乎一夜之间全部抽空。康乐知道他心里的痛,不知不觉,自己也跟着变了,变得不爱和他争,不和他吵。就算这个人无缘无故冲自己乱发火,康乐也默默承受着。
他只是需要一个壳,一个躲起来疗伤的壳,康乐这么告诉自己。
夏桀让靳思危在轮回当侍应生,包吃住一月2000。靳思危答应了,他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明白了他的用意,夏桀在用这种方式替他保留最后的自尊。
康乐偶尔会借别人的电话给家里发条信息,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欠父母的,大概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邱品凡不常来轮回,可他出现的时候夏桀必定在旁边。康乐不是不好奇这两人暧昧的关系,事关别人隐私,也就不大好问,只是邱品凡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以往不同了,除去戏谑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纯,就像对朋友的那种。
“靳思危,”康乐提着两盒饭走进来,冲吧台后边儿正在擦杯子的人笑,“吃饭啦,”
说完自己先打开一盒,忙不迭往嘴里送,干了一上午活,早饿了。
“不行,我得找邱品凡要工资去,不能白给他家那位干活啊,”
“财迷,”靳思危擦擦手,白了他一眼,顺手拿掉康乐嘴角的饭粒,打开自己那盒,满满的排骨,再看康乐那份,只有素菜,
“你的排骨呢?”
“啊?”康乐愣住,然后指指自己胸口,“在这儿,长得好好的,”
“我说吃的,”
“吃完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肉食动物,当然得风卷残云,”康乐嚼着饭笑得没心没肺。
靳思危放下筷子,盯着面前的盒饭愣神,好一会儿才张口,
“康乐,”
“咳咳…口渴!我先喝水…”眼瞅着不对,康乐转身要溜,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声音,如刺一般,扎进心里,
“回去吧,”
“……等会儿再说,我喝水,”
“康乐!!!”
“你别他妈吼我,靳思危你凭什么吼我?!”
“我让你滚!”
“……”
康乐看着他把一盒饭扔进垃圾桶,然后潇洒的从面前消失。你丫学凌波微步了吧,康乐猛地蹲下身,死死捂住胸口。
那天晚上,靳思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浓妆艳抹,浑身狐媚。穿过昏暗走道,靳思危搂着女人醉气熏天的推开门,瞟了眼坐在床上的康乐,匆匆移开目光,
“怎么着?你还想在这儿现场观摩?”
“让她走,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康乐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失控,他怕自己真的会在那个人面前发疯,
“走哪儿去?”靳思危伸手在女人胸前一阵乱摸,惹得对方轻声嘤咛,作势要推开,却被抱的更紧,
“康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好聚好散不懂么?玩不起就别玩,”
“哎呀…你是GAY?!还找我做什么!”女人闻言,收起笑容,刚进来那会儿就怀疑,不是GAY怎么会住在GAY吧?说着便想扯开身上人的手,
“我是GAY?”靳思危不松手女人也挣不开,眯起眼睛笑着贴在她的耳边,“是不是GAY,试了就知道……”
“不走是吧?”扭头看着康乐,靳思危闭上眼,“不走也行,咱玩3P吧,听说特刺激,今晚正好…”
一拳打上靳思危左脸,女人尖叫起来,赶紧扶住他,惊慌的抬头,无措的看着施暴者。康乐眼里泛起血红,夺门而出。
那晚,康乐买了回家的火车票,随列车摇摇晃晃,窗外点点灯光飞速闪过,宛如那些逝去的过往。
等待他的,是一纸留学通知书。康爸爸把它放在康乐面前,镜片反射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可康乐知道,他爸这次真的动怒了。
“我让你画画,去法国最好的艺术学校,下星期动身,”
康乐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说不出话。那曾是他的梦想,一直渴望去的地方,现在却如此残忍的摆在面前,让他抉择。或许他连选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接受。他知道抗衡下去的结果,要么毁了父母的心,要么毁了自己。可是双腿却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爸,我不去,我不要画画,我再也不画了……求你别让我走,我不能离开这儿……以后都听你和妈的话,别让我走,我求你,我求你…”
康妈妈躲在房间掉泪,她早该发觉的,自个儿心头肉从前再怎么忤逆也绝不会伤害父母一分,如今却……
康爸爸无奈的叹气,许久不作声,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
“康乐,不管是为谁,都不值得,”
值不值得康乐不知道,或许很多年后会有答案,或许永远不会有。那个时候,谁还记得曾为谁付出了多少,忘不掉的,大概只剩下那个人的好。
新学期开学,两人已经大四。康乐也是在那天知道了靳爸爸的判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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