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欢颜》第35章


“你跟谁学的这些?他找你惹你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让你走!”玉珍也忍不住喊出来,眼里隐隐有泪光,她也不想这样,也不想害人,可一想到韩建国要离开双清山,就难受地失去了理智,“你不能离开双清山,不能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这话江流也说过,他说的时候声泪俱下,韩建国都要心疼死了,可眼下江流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经受着什么,他不在他身边,他会多么恐惧?
“我走不走,是我的事儿,你干嘛要折腾他?”
玉珍擦了一把眼泪,依旧倔强:“我知道要高考了,我知道你要跟他去上海,你们俩都打算好了。要是没有他,你一定会留下,你出身那么好,又入了党,为什么总跟他一个黑五类混在一起?”
“你……”人家说得句句在理,韩建国找不出话去反驳。
偶尔有过路的人,看着两人都都气哼哼地站在墙根下面,像是为了生活琐事吵起架来的小夫妻。
“你都说了什么?革委会的人怎么就认定他是强奸杀人了呢?”
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玉珍说的倒也都是实话:江流和田寡妇被捉奸在床,又并没有结婚的打算,田寡妇腹中有子,死得不明不白,在加上江流那黑五类的出身,革委会的人最近可能没有了批斗的典型,就直接进村抓人了
韩建国后悔当初稀里糊涂地把事糊弄过去,应该讲清楚就没有今天这雷了。
他警告玉珍:“这不是小事,既然已经捅出来了他们就一定会查到底,你不必为我遮掩,我不怕调查,你也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惹事了。”
三十四
村里另外有会开拖拉机的知青,带着众人回去了。韩东没有走,他想留在这想想办法,如果能见上江流一面就更好了。他主动找革委会主任做思想报告,说他疏于管理没能及时发现江流和田寡妇的关系,还特地强调了江流的救火三等功,希望县里能从轻处罚。
然而,一个月后,却等来了江流正式批捕的消息。
这下韩建国坐不住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他直接打给上海的杨树,上个月还能打通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六神无主地到看守所打听消息,也是见不到人,只说案件在审理中。
审理?韩建国冷笑,这十年来,国家哪有什么司法机关,无非是那些无法无天的红卫兵在一手遮天,越是这种情况,江流的处境就越危机。
阴暗的房间弥漫着潮湿冰冷的空气,每一缕神经都挣扎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四肢麻木到失去了视觉,也早已失去了对时空的判断,而严厉的质问却从来没有间断,一直在耳边萦绕。
“田文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流第一次知道,田寡妇本姓是文,“田文氏”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陌生了。
绣着红花,悬在空中的新布鞋仿佛就在眼前晃悠,但此刻被吊起来的是江流自己。
从头到脚浇下一桶冰水,江流清醒了不少。他被固定的很好,双臂举过头顶,手腕上绑了绳子被吊起来,脚腕被拴上铁链坠着,是一个被悬空的状态,一个时刻都要保持直立的状态。若是因为疲倦而稍稍低头,脖子上缠着的绳子就会累得他窒息。
他已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这样被吊了16个小时了。
审讯的人有两拨,如今又换了昨天上午那三位,然而审讯记录还是一片空白。
坐在中间的,也是从双清山吧江流抓回来的干事,终于坐不住了,又浇了他一桶冰水,江流还在因为水进了气管而剧烈地咳嗽,右腹又挨了一闷拳,那拳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右腹处转捻,疼得他身体忍不住向后撤。
“我告诉你,老老实实交待问题,少装哑巴。给你个机会保命,不然直接画押,就是死路一条!”说着拿出刚刚拳头里夹着钢笔,放到了桌上。
右腹的疼痛还在弥漫,江流终于开口了:“她是……自杀的……我没有……强奸她……”
“哦?照你这么说,我们还不该抓你了?”
同一个地方,又落下一拳,这次没有停留,但是力道很大,江流龇牙咧嘴地呻吟出声。
电灯正对着江流的脸,他忍不住低头,勒得到难受又抬头,只得直面强光。
“她还怀孕了,是不是?”
“……是。”细如蚊声的回答,让审讯的干事激动不已,他们赶紧追问:“你为了遮掩这件事,怕会影响你回城,就杀了她,对吗?”
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江流用沉默拒绝回答。
他被吊得更高,铁链缀着下半身,身体要被撕成两半。16小时水米未进,他没有力气叫喊,喉咙里传出嘶哑的呻吟声,音量小到都传不出这间审讯室。被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或冰凉或炽热的透明液体,在强光下闪着光,不知是浇下来的冰水,还是汗水、泪水。
韩建国一个礼拜都没回来,玉珍终于坐不住了,到县里去寻他。她来得巧,韩建国正打算去上海求救,刚到火车站还没买到票,县革委会的红卫兵就来抓人了。
第二次审讯经历了一个小时,除了比上次时间长,审讯的干事显然是对情况有了更细致的了解,抽丝剥茧地抛出的全是封闭式问题,问得韩建国哑口无言,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他这一个小时,并不比被被吊了72小时的江流容易多少。
“当时,你曾经问过江流,问他是不是要娶田文氏,对吗?”
“是。”
“他否定了,他并不想娶田文氏,对吗?”
“……对。”
“田文氏死后,是你和支书合伙把她入殓下葬,第二天又告知村里她改嫁到外村了,是吗?”
“是。”
干事非常满意的回答,终于抛出了一个开放性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连珠炮似的问题,韩建国早就只凭本能回答,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为什么?为什么要说田嫂改嫁了?当时跟支书是怎么商量的?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因为你看到江流杀死了田文氏,他求你不要说出去,还保你可以当兵。他们家有部队背景,你救火受重伤的时候还救了你,你动了心,所以就包庇他,对吗?”
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韩建国和江流一样,选择用沉默拒绝回答。
这个反应干事很满意,事实是什么根本不重要,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位人人都器重的生产队长,这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现阶段的取证工作基本完成,开庭前你先不要离开县城,我们会通知你出庭作证。你可以走了。”
牢房里阴暗潮湿,拿进来的时候还滚开的米汤一会就凉透了。革委会安排下来,开庭前要让江流看上去是个正常人。从审讯室回来的时候,他被人提着两个胳膊,脚蹭着地,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丢进了牢房。看守的老者一看,把别说正常人了,这都站不到法庭上去。
他托起江流的上身,拿个勺子小心地盛了一口米汤放到他嘴边。粮食的汤水顺着食道流入胃里,江流有了一点反应,痛苦地哼了一声。
老者抱着他的手,正好放在了右腹遭到重击的位置。
“再喝一点,慢点。”
冰凉的米汤让已经高烧烧得浑身滚烫的江流清醒了许多,他张着嘴等着老者的勺子递过来,真是又解渴又降温,让他开心地想要笑出来。
苦中作乐吧,不然就真的什么高兴的事儿都没有了。
看守不了解情况,只觉得这人跟纸糊的一样,怎么刚进来三天就给弄成个半死?江流肋下的充血触目惊心,让这他直叹气。
“又是个要真理不要命的主儿,图什么?”老者自语道。
要真理不要命的是我爸,不是我,江流在心里说。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真理,真相,都是最不重要的。
不敢违抗革委会的指示,老者给江流拿来棉被盖着,盼望着他能退烧,后天正常地站在法庭上。江流恢复了一点力气,可还是什么都说不出,盯着牢房翘起的一块地砖,慢慢地喘气。
“你又去革委会胡说了?”韩建国和张玉珍又对上了。
韩建国这两天都住在县里的熟人家,他结束了审问,拉着等在外面的玉珍,回到了这家的院子里。白天都去上班了,他们两个又对峙上。
“这次真不是我,我这两天一直在村里。”她从来没撒过谎,韩建国还是信了。
“是葛红英,”玉珍说出了她的猜测,“她一直在县城跑关系,想要回城,她也都知道,应该是她又去说了。”
恼羞成怒地抱着头,韩建国又爆发了:“你说你们图什么!这样斗来斗去,都已经死了人还想怎么样!”
“图你!”玉珍也是一嗓子,“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为了你。”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从韩建国来双清山的第一天,她跟着爹去火车站接,她就喜欢上了他。能图什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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