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婿》第2章


与「不必要的无用知识」,煞费苦心。
学龄前,他在家中有专门的保母,代替工作忙碌的母亲,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伴在身边。
到了幼稚园、小学,双亲更是四处打听、精挑细选了一间强调严格筛选学生,从家长的学、经、财等背景,到学生程度与成长环境都需经过审核才可入学,好确保校内可维持高水准的教学品质,让学生不会受到来自同侪或外界不良影响的私立名校,让他进入该校就读。
可想而知的,和外面的公立学校比较,一学期动辄十几万起跳的学费,绝不便宜。
但相对地,学校不惜在软硬体方面投下大量资金,包括像是每个整点都有两组专业保全在校园内轮流巡逻,让家长能放心、孩子能安心地在校内学习;以及聘请知名的幼教专家,特别为每位学童规划学习菜单,针对学童的弱项加强指导之类的。不像公立学校有着需看预算办事的包袱,可说是善用了私立学校的资源,发挥了百分之两百的弹性,营造出严格管理、贴身指导的教育风格。
在他的双亲眼中,因为平常必须忙碌于工作,无法亲自监督孩子学习,所以纵使这间学校所费不赀,但只要学校与老师能填补家长缺席的空位,一切便是值得的。
可是孩子终究不是「植物」,即使控制得了孩子周遭的环境,或是拼命地过滤与孩子接触的人,却只要老天爷一个兴致而来的小小戏弄、一个始料未及的邂逅,便会在人生的版图中掀起大大的改变。
他与那个人的相遇,在双亲口中也许是「厄运」,他却觉得那是他循规蹈矩的生命中,曾有过的唯一「奇迹」。
没有认识他,我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人生。
没有认识他,我不会晓得这个世界上,有着多采多姿的自由选泽。
没有认识他,我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那么鲜活的、炽烈的、仿佛无时不刻都在燃烧着自己生命一样的人。
那时候他是个小五生——一个十一岁大,由于父母的过度庇荫,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且与外界有一层隔阂的小鬼。
这里所指的外界,并不是说除了家与学校以外的地方,他都全部不了解或没去过。
相反地,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和爷爷奶奶一起出国度假。在大多数的小孩子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儿童节目,模仿着特摄超人打击邪恶势力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豪华的剧场,近距离欣赏着真人演出;论「世界」的见解,出生才十年左右的他,恐怕不会输给一些连地球仪都没好好看过的「大人」。
而且,对于宝贝独生子的教育问题相当重视的双亲,在度假行程的安排方面,也没有错失机会教育的良机。
虽然双亲口口声声经营一间医院需要「拓展宽广视野」、「尽可能地去体验各阶层的生活」,他才有机会踏过荒凉落后的地区如非洲某国、古老悠久的历史国家如古埃及遗迹、冰天雪地的原始之地如南极大地,可矛盾的是,双亲也以「自己的偏见」,帮他过滤了生活中的「杂讯」。
比如说,去过了巴西的嘉年华,却从没逛过台北的任何大小夜市;再比如说,对于各国的国际机场非常熟悉,却一次也没坐过满街跑的公车;再再比如说,和家人在罗浮宫前面喝露天咖啡没有什么问题,换成在住家附近路边的早餐店喝豆浆,却不被允许——应该说,母亲听到一定会说:「派司机去买回来就好,干么坐在那种地方喝?」而迅速被打回票。
所以他绝对不是个孤陋寡闻的小孩子,只是像个「远视患者」,在过度保护下,看远方反而比看自己周遭的实际状况来得清楚,对和自己无关的其他世界的了解,更甚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
这也是当他在双亲所安排的司机与伴读老师陪伴下,每天例行地上学、放学路途中,突然间有一天却因为伴读老师临时挂了病号,及新来的司机一时的疏忽与投机取巧=中途偷偷到便利商店办私事,而莫名地被放鸽子的时候,无法好好地针对现状做出正确判断的主因。
当时发现司机将车开走,自己孤单地被留在离家约有两个十字路口远,但又不确定该往哪个方向走回家时,他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进便利商店,询问那名显然非常忙碌的工读生,请求协助。
另一个则是去问那几名窝在商店前的免费停车场里,坐靠在几台摩托车上,看起来无所事事、闲嗑牙,制造出不小喧哗声响的「大哥哥们」,请他们帮忙。
倘若他多少看过一点社会新闻,对于飚车族的认知不是只限于「喜欢把车子开很快的坏人」这种表面、浅薄的形容名词,他再笨也不会自投罗网地走向那群「大哥哥们」,向他们问路。
可是他在研判事情的轻重缓急之后,决定不打扰忙碌工作的人,而去询问看起来很有空的人,结果竟给自己惹出意想下到的麻烦。
那些「大哥哥们」,或许是从他讲话的模样与穿着、手提的书包等线索,推论出他是只「肥羊」,不仅拿他有礼貌的说话方式开玩笑,还在他顿悟自己问错人,转身想走时,一拥而上地凑过来抢夺他的书包,翻找值钱的财物。
朗朗白日,怎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他被这些家伙的嚣张行为吓傻了眼,连呼救的念头都没有,整个人愣住之际——
「喂,几个人欺负一个囝仔,真不知见笑(丢脸)!」
浑圆的黑瞳、微尖的眼尾,野性地高扬。
浓黑的粗眉不逊地拱起。
自然翘起的丰唇、宽阔的嘴型,与刚硬的下颚,形成性感的铁三角。
——众多旁观者中,这个唯一一个有种插手「管」闲事的人,名叫关永。那时候同样也是个还未脱离「囝仔」的阶段,却自以为是大人,其实只长他六岁的十七岁高中生。
论关永的身材,没有比那伙抢劫他的飙车族来得高大,也没有比他们壮硕。单就人数来说,更是以一敌四的绝对劣势。可是关永毫不迟疑地介入,把书包抢回来,遗秀了一手漂亮的独门功夫(据后来他所打听到的,关永的拳法不是正统的拳击、跆拳或空手道,而是他从小打架到大所练出来的街头招数),三两下就把那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拿去吧,下次不要再傻傻地让人抢走自己的东西。男人不能保护自己,以后要怎样保护女人、保护家庭?」
正值爱耍帅的年纪,少年把书包塞回他手中时,还酷酷地训了他一顿。
「谢谢你。我叫谢秉竹,你帮我拿回书包的事,我会请我爸爸、妈妈好好地报答你。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蛤啊?」吊高了眉头,少年啧地一弹舌。「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我帮的是你,又不是你老母、老北,干么叫他们来报答我?你要报答,就自己报答我吧!」
「我?!可是我的零用钱并没有很多——」
啪!前一刻教训那些飚车族的手,这一刻毫不迟疑地巴了他后脑勺一掌。
「你当我关永是乞丐啊?为什么要拿钱给我?恁伯甘是肖贪一个小学生的零用钱,才出手管这件事的?厚,听得我一肚子火!我什么都不要,你也不必还了,当我没帮过你!」
生平第一次遇见如此脾气火爆、动手比动口快的人,不但在谢秉竹的脑中留下难以抹灭的印象,同时也开启了谢秉竹被隔离在温室中的心。他开始好奇、开始不满、开始有了无法忍耐的情绪。
那个从来不会问「为什么」、从来不会想「不要」,或从来不知道可以「反抗」的谢秉竹,受到这场奇迹的偶遇的影响,开始有了转变。
我想认识更多的他……
我想了解他的世界……
我想接近他身边……
一旦这种心情开始启动,就像是一辆进入了单行道的车,只有不停地前进,直到道路的尽头为止。
只不过……
谢秉竹以为十八年前,那条路已经走入了死巷,谁晓得十八年后,竟然出现了新的转角。
他熄掉手边的烟,苦笑了下。
果然老天爷是最爱捉弄人的虐待狂,现在想必也在天空笑看着凡人(=他)于红尘中苦恼打滚的样子吧?
禁止通行
关永不是天生下来就想做「歹子」。
虽然记忆模糊,但他也曾享有过平凡的天伦之乐。
小康的家庭环境、父慈母爱……好吧,也许记忆太遥远,多少有被美化了也不一定……不,说不定是被美化了好几倍,因为谁也不想面对幸福总是短促,以及现实是残酷的的状况。
一个好好的家,宛如一辆在下坡路踩不住煞车的车子,转眼间跌往社会最低阶、最恶劣的底层,撞得咪咪茂茂、溃不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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