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差 作者:陆离流离》第303章


赵濮阳沉默。
南寄贤道,“你手机的充电器没带来,我放个万能充给你。你想报警想联系家里,都不会失去工具。入不入门的事,你自己想吧。”南寄贤说到这里,便起身替赵濮阳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赵濮阳今天可是真的嗓子也叫哑了,嘴唇也被咬裂了,可如今到底固执着不肯示弱。
南寄贤看他,“喝吧。记住,只准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再不动,难道真的等着嗓子坏掉吗?”
赵濮阳听南寄贤如此说,心里倒是也怕了,毕竟今天折腾的自己够呛,可是这人端来的水要是喝了不是示弱了吗?小家伙又有些不愿意。
南寄贤望着他,“为了怄气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小孩子就是不懂事,音乐梦想还不如面子重要。”
“哼!”赵濮阳哼了一声,撑起来去拿水,可到底伤得太重,这样怄着气的一起身,就疼得跌回床上。南寄贤过来扶起他,小孩还不乐意,再一动,又疼得一身汗,南寄贤道,“别动!”说着就扶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端了水送到他嘴边,赵濮阳却又不想喝了,无意识地伸手向外推。
南寄贤道,“牢里打坏了都给吃给喝呢,还怕我害你吗?”
赵濮阳本来是面子上抹不下来,可想想又觉得对方毕竟是成名的人物,这样照顾自己,自己要是不喝,不止是没礼貌,更是示弱了,于是将嘴凑过去喝了一口。
南寄贤却立刻抽回了手,赵濮阳生气瞪他,南寄贤道,“一点一点喝。”
赵濮阳这才想到他是为自己好的,却是又羞又带点气,索性不喝了。
南寄贤在心中笑笑,真是个小孩子,起身小心扶他躺下,赵濮阳犹自嘴硬,“不用你扶。”
南寄贤看他不好意思趴着,索性摇头出去了,再回来时,果见小家伙侧卧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天还要彩排,早些睡吧。”南寄贤道。
赵濮阳又哼了一声,被打成这样,不知明天怎么彩排。
南寄贤拉了个团凳在他旁边坐下,赵濮阳肩膀一缩,“你干什么!”
南寄贤没看他,“睡吧。有事叫我。”
“你尽管监视!我要想跑,早都跑了。”小孩还在杠着。
南寄贤也不说话,只静静坐着。
果然,还不到半个小时,赵濮阳又睡不着了,南寄贤留心听他呼吸,“怎么了?”
“我要刷牙!”你不是想照看我吗?我就给你找点事来做。
南寄贤起身抱他,“嗯。”
赵濮阳不欲他碰,自己扶着床头小柜撒拉鞋子,可身上的伤实在疼得厉害,刚挨打的时候已是捱不过,如今又上了药休息过更是一动就疼,汗水就那样从毛孔里细细密密地冒出来,再扶着床走两步,就疼得干脆迈不动步子。
赵濮阳勉强要走,才动了两步,再拉开腿时,膝盖一软就瘫了下去,却是一下就倒在了南寄贤怀里。南寄贤也不说话,只是扶住他。他的怀抱太坚实,手臂太有力,带着赵濮阳来到盥洗室,又给他拿了新的洗漱用具,赵濮阳在洗脸台前弯下腰都疼得双腿发抖。南寄贤在门口看着,也不说话,只是暗暗心疼。
其实,从赵濮阳第一天站上舞台,身为顶级音乐人的直觉就告诉他,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目前的他都在浪费自己的天赋,华丽的技巧,四方的欢呼,以及不负责任的称赞,这个男孩无疑是优秀的,可是,他很怕他与生俱来的骄傲被光怪陆离的娱乐圈变成傲慢,荒废了生涯,也辜负了天赋。后来老师跟自己说,看中一个人,他想得到,应该就是赵濮阳了。徒千墨或者在音乐上没有太高的造诣,但是他的职业眼光又敏锐又毒辣,是个好苗子,只怕耽误了。
南寄贤静静想着,等他洗漱完了,却见他站在洗脸池前发愣。
“今天不能洗澡。”南寄贤道。刚上了药,更何况,伤口也不能沾水。
“我想洗脚。”赵濮阳说。
南寄贤口气随意,“那边蓝色的盆子是新的。”
赵濮阳忿忿地扶着洗手台弯下腰去拿那只蓝色的盆,很认真地洗涮一遍接好热水。南寄贤看着他一只手扶着洗手台一只脚艰难地提起来脱袜子,痛得冷汗直接落在盆里。再换另一只脚的时候,赵濮阳甚至有些害怕,他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撑着台子的手臂上,可即便如此,抬起脚的动作也那么艰难。小家伙下意识地望着门口方向,正好和南寄贤眼神相交,赵濮阳逃避一般地收回目光,慌慌张张地拽袜子,伸进脚盆里的那只脚一滑,整个人都跌进了盆里。
南寄贤进来扶起摔得惨兮兮的小孩,“一个不懂得请求的人同样不明白什么才是帮助,不是永远不说对不起就是英雄,excuse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
赵濮阳心高气傲的厉害,如今又丢了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哪里还有时间去品味南寄贤语中的深意,口中犹自道不要你管,说着还推开南寄贤扶他的胳膊。
南寄贤点头,松了手。赵濮阳嘴上说得狠,哪里想得到南寄贤居然就真的不管他了,本来就没站稳,再加上屁股上的伤,这一次可跌得更惨。
南寄贤目光的焦点很远,口气也有些冷酷无情,“起来。”
赵濮阳哼了一声,扶着地好半天才站起来。
“收拾干净。”南寄贤放下一句话就出了盥洗室,赵濮阳看着一地洗脚水,自己连裤子也脏了,又是痛又是委屈,更加上怨愤,可呆站了一会,也只好拿了抹布擦地。毕竟算是客居人家,怎么能把别人的房间弄得这么乱。
小家伙今天挨得着实不轻,虽说上了药,可此番一动,更是牵扯到百重痛楚,只蹲下来擦地这一下,就是前脚擦水后脚擦汗,偶尔抬起眼睛偷着看房里,却见南寄贤坐在那张木椅上,抱着吉他调弦。这人的背影极有威势,连坐姿也带着几分霸气。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南寄贤居然也会弹吉他。他的气质不是更适合钢琴这一类吗。
赵濮阳也不多想,只是默默擦地,只一用力,就疼得忍不住呻吟出来。他心下盼着南寄贤专心弹琴听不到,谁知擦了一会儿却是停下了手,不知不觉的就握着抹布跪在了地上。南寄贤弹的竟然是《山市》,他起先还听得出南寄贤的和弦很厉害,渐渐地就沉到曲子里了。那些烟雾缭绕的寺庙,方方正正的楼阁,矗立而危的群山,九曲回桓的延巷就好像全在他脑子里。直到南寄贤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他的耳边全是《山市》的调子,一回神眼前突然多了一双脚,赵濮阳被骇了一跳。
南寄贤问他,“懂了吗?”
赵濮阳握着抹布,抬头看这人,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南寄贤道,“想学吗?”
赵濮阳点头。
“先把地擦干净。”南寄贤又走了。
有什么了不起,赵濮阳心里想着,却还是乖乖擦地。等擦好了又摆好抹布,扶着墙踉跄着走过来,却见南寄贤正望着一张乐谱出神。
“一首歌有许多种演绎的方式,你的方式并不是不好,只是,唱歌本来不是为了炫耀的。”南寄贤道。他这一次的话比起赵濮阳进门以来的批评不算是严厉,可却像是戳中了赵濮阳脆弱的自尊心。
“我没有炫耀什么。我当初参加比赛不过是陪朋友,从来没想过得什么名次,或者出名,你现在问我我还是一样。”小赵同学急了。
南寄贤微微一笑,“你若真的是我小师弟,就凭这句话,至少也要罚的下不了床了。”
变态。赵濮阳腹诽,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南寄贤重新拿起了吉他,《山市》的旋律流水一般地淌出来,南寄贤轻轻哼唱,“你望西隅的那一眼,夕阳西下的那一天”。
他甚至没有看赵濮阳,可后两句,赵濮阳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接了过去,“青冥孤塔间,碧瓦旧禅——”
“停——”南寄贤叫他,“不是这个感觉。”
“青冥古塔尖,碧瓦——”
南寄贤再弹。
“青冥古塔尖,碧瓦旧禅院~”
“讨打!”南寄贤停下了琴音。
赵濮阳低下了头,一张脸已经胀红了。
南寄贤看了他一眼,重新起调,“你望西隅的那一眼”,赵濮阳接下去,“夕阳西下的那一天。青冥——”
“青冥”赵濮阳再唱,还是没有找到感觉。
南寄贤索性不再伴奏,要他自己来,赵濮阳固执的很,“青冥古塔尖,碧瓦旧——”
“不要转!”南寄贤指点道。
“碧瓦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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