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第20章


解放变了很多,工作上,很快上了手,颇能当得一面,同事们都挺服他,爱军很是欣慰。
蒋妈妈得知解放不与父母住在一起,常常叫爱军带了家里的菜送给他吃。所以,几乎每天中午,他们都在一块儿吃饭。
那一天,解放笑着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爱军:“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原来是一瓶子糖水蜜桔。
解放用起子打开瓶盖,爱军伸勺子进去舀起来吃,清甜的滋味立刻弥漫了口腔。解放替他端着瓶子,看着他吃,爱军的心里,满是简单的孩子气的快乐,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很欢。
爱军再舀起一勺来,刚想送进解放的嘴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在半途又转了回去。解放看见,一把抓过他的手,把那一口蜜桔送进自己口中,顽皮地笑起来。
这一刹那间,旧时的快活明朗的解放,在这笑容与小动作里,回来了。
这暂时回来的一刻,这样美丽这样好,两个人不禁相视而笑。
他们都没有在意,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阴沉沉地观察审视着他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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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火热。
用这个词来形容如今解放与爱军的心情也许是合适的吧。
理智上,用力将自己的感情沉在很深很深的幽暗的水中。
可是,水底,却有火焰燃烧上来。
对下乡时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你当一件事从没有发生时,其实不过是因为,你根本忘不掉。
就象身体上有一处伤口,你对自己说:不痛不痛,说不痛就不痛。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很痛。
在爱军的痛里,有比解放更深一层的东西。
背理逆伦之外,他还有深切地愧疚。
对他的妻的。
古兰每天给他做饭,只要她不上夜班儿,她会替他打好洗脸水,试好水温,她用土制的熨斗替他把衣裤熨得挺括。她甚至替他修剪指甲,用小挫子一个一个耐心地挫平挫圆。她说:“哎,你别躲,其实我最喜欢替人剪指甲。”
她笑眯眯地,脸上是心满意足的年青女子的温柔与娴静。
爱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他开始后悔结了这样的一个婚,在他明知自己另有所爱时,把一个这样好的女孩子拖进婚姻,在这场婚姻里,古兰给予他全部的温情,他却无法回以同样的情意。
一个并不自私的人做了这么自私的事,爱军不能心安理得,不能原谅自己。
他常常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好象忽然变成了一条鱼,鱼是不能闭上眼睛睡觉的,那是鱼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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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与挣扎里,依然不是没有快乐的。
他们每天可以看到彼此,可以随时随地交谈,可以一同下班,可以一同吃午饭。
有一次,爱军与解放一同去洗澡的时候,解放发现爱军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拿下一个什么东西,藏在衣服里。他趁爱军不注意时悄悄拿出来看。
是那枚戒指。
用一根红线穿着。
原来,爱军一直把这戒指当作项链挂在胸前。
解放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笑了。心里暖得不知如何是好。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下雨了,爱军没有带雨伞。解放送他回家。
爱军看他拿出的黑尼龙布的伞,笑起来说:“你现在也变‘修’了,用起洋伞来了。”
解放也呵呵地笑:“可不,小时候,我们总用那种又大又重的黄油布伞,你嫌它笨重,宁可淋雨也不带。”
爱军说:“不是有你吗!你喜欢下雨,巴不得天天带伞,其实你是把伞当枪玩儿。”
黑伞很大,足以遮住两人,他们慢慢地向前走,解放的胶鞋叭叽叭叽地踩着水。
爱军却只一双旧的解放鞋,全湿了。
解放说:“也不穿双胶鞋,看湿了脚感冒流鼻涕。”
爱军但笑不语。
快到爱军家时,解放突然不停住不走了。拉着爱军挨着墙站着。
把硕大的伞微微倾斜,隔出一方小小天地来。
爱军微微诧异地望着他。
解放慢慢伸出手去,在爱军的领口脖颈间摸索,把那拴着戒指的红线挑出来。
戒指落在他的手心,犹带爱军的体温。
解放捏起戒指,快速地在唇边一吻,又放入爱军的领间,让他顺势滑进爱军的脖子。
戒指微晃,不象是落进去的,简直象从胸腔子里跳出来的小小活物。
“回去吧。”解放说。
“嗯。”
爱军拉开倾斜的伞,那一方小世界叭地,就碎了,不存在了。
这一天,解放外出开会,没有回厂,爱军一个人占了一个角落吃午饭。
想起解放总是故意做出穷凶极恶的样子与他抢肉吃,抢到了却又放进他的碗里,不禁闷头笑起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师傅蔡卫东坐到他身边来。
“师傅。”爱军打招呼。
“今天一个人吃饭?”蔡卫东问。
“嗯。”
蔡卫东仔细地打量着爱军的侧脸,在他额头与下巴这一条清晰秀气的线条间来回扫了几趟,突然放低了声音,问:“你和郁主任。。。。。。好象,。。。。。。要好得很。”
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但是蔡卫东的语气太过奇怪,爱军不能象回答其他同事的询问一样回答: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而是抬起头来看了蔡卫东一眼。
蔡卫东的眼神凉凉的,但又有隐隐的火热在浮动,突然,他曲起一根手指,抹去爱军嘴边的沾着的一粒米饭。
爱军的心咚的沉一下,刹那间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会觉得这位师傅的眼光阴沉莫测。
他站起来:“我吃饱了,师傅慢慢吃。”
蔡卫东闪电一样地伸手擒住了爱军的手腕。
爱军刷地回头,蔡卫东立刻收回手,却在他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你结婚了呢。为什么。。。。。。是他?”
先逃开的,反尔是蔡卫东。
他走开时甚至有两分苍惶失措。
留了爱军站在那里,心底里百转千回。
蔡卫东不是徐援朝。
援朝的了然是暖而无害的。包容的。
但是蔡卫东的了然,却叫他害怕极了。
解放发觉,这两天爱军的目光总是躲着自己,闲了时就定定地看着远处。解放的担心堵在胸口,只是问不出来。
有一天下班后,爱军却跑到解放的宿舍里来找他。
他神情紧张,语无伦次:“快快,帮我忙,。。。。。。跟我走一趟。。。。。。水跃进回来了。。。。。。援朝要回去。。。。。。快一点。。。。。。晚了要出事儿的。”
一路上,从爱军断续的叙述中,解放总算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水跃进回城了,打算赖在北京不再回去了,他带来了援朝女友红英自杀的真相。
徐援朝收拾了东西,别了把刀要杀到乡下去。
到援朝家时,就看见他母亲满脸是泪地守在门口,屋内有挣扎打斗的声音。
爱军与解放冲进去。
援朝的父亲拼命拉着儿子的胳膊,一头白发全散乱了。
水跃进在援朝身后用力抱着他的腰。
爱军与解放一齐上去,终于夺下那把磨得雪亮的军刺。
锋利的刀刃在解放手上拉出一道血口。
解放叫:“徐援朝!你想清楚!有没有必要用你的命去跟那些人渣拼!”
援朝已经血红了眼,好象什么也听不见。
知青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早就人丁了了。红英在一次进镇子办事回来的路上,遇到四个地痞。
红英投河后,尸体并没有找到,村子里好心的人只得给她弄了个衣冠冢。
水跃进叫:“援朝哥,援朝哥,看看你的爹妈,看看你的爹妈!”
爱军说:“援朝,红英姐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留着命才能好好地念她一辈子!”
援朝颓然倒下。
他们直到天黑才从援朝家出来,水跃进留在那里,陪着他们一家。
爱军回解放的宿舍替他包扎伤了的手。
手上的血早就凝固了,爱军小心地替他洗去血污,上药包好。
屋子里很静。只听见钟滴达的声音。
“解放,”爱军突然说:“你说,我们还不老吧。”
“不老,怎么会老?”解放说。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这样伤痕累累?”爱军问。
解放用受伤的手反手握住爱军的手,“爱军,爱军,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你别问。”爱军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承诺,但是我们有回忆,还有现下。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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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我哭未夕55555555
曾经的曾经就这样流逝了么那些说过的话那些走过的路一起笑过的日子心里很痛持久
玉鳞龙儿
作者:60。168。70。*200811823:29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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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还在发么?我刚才看到35以为没有了心疼的缩成一团支持慕颜现在看;还是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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