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他》第26章


他终于找到了缓解气氛的话题。哦,是来接我的。怕我每天一个人钻林子,迷路走丢了?
“这么好心的宓公子,甜儿只得感激不尽了。”
我做了个福,其实是逗他。
他果然被逗到了,刚刚恢复如常的脸,又极快地闪过一抹红晕。
“受不起荀小姐这般大礼。”
“不过既然担心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却为何不干脆原谅了我和我家表姐,那甜儿也省得天天跑了。”
哎呀,说完我就后悔了。他若当真不给我借口来找他,我恐怕才最要郁闷。
不过幸好他没吭声,不过嘴唇倒是抿起来了,脸色有要黑的倾向。
我心思微颤,赶紧转移话题。
“日头已经升起,你不用在草堂上课吗?却还有功夫跑出来接人?”
“今日我上中课。”
就是早课是其他先生上的意思。
虽然这个草堂里有很有多先生教授课程,不过估计人家都是上完就走,不像他,是个常驻人口。
“那现在你岂不是没事做?”
“有事做啊。”说着他淡淡地瞥我一眼。“陪你——”
“啊?”我惊愕,这么直接我可还没心理准备呢。
“一起遛兔大爷。”说完,他狡黠一笑,像只成功偷腥的小狸猫。
我却实实在在被他这样细腻而又生动的表情惊悚到了。
宓修文,你这么快就学坏了?!
怎么呢?明明还是那个臭石头啊,表情却越来越丰富,双眸也越来越闪亮。整个人,就像刻板的浮雕忽然被灌注了精魂,居然愈发鲜活起来。
若是表姐看到他这样不为人知一面,会不会更加地神魂颠倒?
不行不行,若是表姐来了,我一定要再把他的封印贴回去。还是做回以前那个克己复礼的酸腐书生吧,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小小年纪怎生这般难测,瞧你那表情真是瞬息万变啊。”
他抱着野兔从他的小单间里走出来,双眼噙笑锁着我,一脸春日暖洋洋的味道。
这样的感觉实在妙极!
“宓公子也会觉得他人难测?真是关公赞他人英武,曹孟德言旁人狡诈呀!”
“你这个伶牙利嘴的丫头,当初一见你那双眼,乌黑发亮的——”他顿住,似乎陷入回忆。
我却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这边手接过他怀里乱扑腾腿,已经急不可耐撒欢的兔大爷,这边央求他说下去。
他倒好,居然笑而不语起来。
完了,兔大爷的福利都来了,满林子的绿草翠竹它稀罕都稀罕不过来。看我呢?央央着,竟像是个讨不到糖的顽童了。
“雎鸠姐姐,不要闹,昶成给你花生吃。”
脆脆嫩嫩的童声,吓了我一跳。一扭头,呃,居然又是这个小胖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狐疑地看着宓修文,他显然也不知道这个胖墩的来处,不过倒不恼,而是一脸耐心地看着小人儿。我现在多少是知道点他这人的秉性了,只要没皱眉不掉脸子,那就说明不烦你。若是能面无表情淡淡地瞅上你片刻,那就说明比较待见你了。
很显然,王昶成小胖子是受待见的对象。不过这花生嘛……没有糖果用花生代替?真把我当三岁奶娃娃哄啊?
低头看着不知何时依然探到我身前的小手,摊开的掌心中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几个白胖的花生。
我一时没接,那胖手就固执地举着,累得胖墩脸都憋红了。
“你就收下吧。”
在王昶成第九九八十一次向自己的严厉先生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宓修文宓公子发话了。
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小孩子乐坏了,甩着抬酸了的手臂,屁颠屁颠地扭头就跑。
宓修文走过来,捻起一颗花生,啪地一下挤碎,送到我嘴边。
“他们都很喜欢你的。”他看着我,顿了顿又道。“你是个讨喜的人。”虽然这后补的一句音量小得几不可闻啊,不过我耳朵一向好使。
“嗯嗯,很少人会一见我就不待见我。”这样的夸奖我很受用。
他被揶揄了,却依然好脾气地笑。
“不过有时候,当他们对你好起来之后,你恐怕会——”
他的话音未落,目光越过我身后。
直觉里,我脊背发凉。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降临的我,慢腾腾地转过身。
身后那一张张向日葵一般的小脸,全都冲着我。一双双举起的小手里,都有好几颗这样或者那样的零食。
花生、葵花籽、糖果、话梅、杏子、居然,居然还有一只鸡腿……
“你恐怕会……吃不消。”
某人的话在这时,补全了。
醉少
我自然知道这些小顽童们一窝蜂地来讨好我不是因为我讨喜,人家严肃的先生在那里,无非是为了讨得先生的“雎鸠”开心嘛!
小小年纪的,可真都不简单!
宓修文送我走的时候,又是日落西山。
我现在是赖在这里越来越不愿意走,他呢,也不说赶我走的话,要不是担心天色太晚不安全,他估计都能默许我和兔大爷睡一起了。
送到林子口的时候,他还想跟着。
我哪里敢?若是他一时兴起非要送我回彭府,被人看见我岂不是要遭遇?最最惧怕的还是那双比狐狸还精光闪闪的大少爷眼,我是抵死不会让他送我到林子外的。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他这人单纯好骗,说两句瞎话他都信。
我转身往家走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夕阳从未这般美过。不知不觉的,脚步就慢了。
待到发现天色太晚错过晚饭的时候,已然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说真的,以前做乞丐的时候总是男孩子打扮,脸也抹得黑黑的。别说夜晚,就算大半夜我也敢在外头晃荡。但是现在却不同,看着自己这一身地地道道女儿家装扮,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于是不敢抄近路,想想还是从繁华的闹市街穿过去。
要说人都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不想宓修文送我,就怕看见大少爷。可是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身边还跟了几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
狐朋狗友!
我不屑地想,一打眼却看见他们刚出来的地方。
轻纱曼帐的,还挂着大红的灯笼,不是胭脂窝又是何处?
真是个让人作呕的纨绔子弟。
明明就是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弟,偏偏还耍什么把戏要冷落石姨娘。我看,说什么“制衡”是假,吊人胃口倒是真的吧?
心里鄙夷着,我脚步就加快,想趁着他喝得醉醺醺的不注意,从他眼皮底子下溜走。
他那一头叫叫嚷嚷。
“彭大少你看你,说好喝花酒的,这好时候刚到,你却已然醉成这样。真真白瞎了这良辰美景,佳人软怀啊!”
“就是啊,绫罗姑娘打晌午就盼着你来呢,你这薄情郎,莫不是又有了新欢,才刚从姑娘的香纱帐里爬起来吧?”
“啊哈哈哈……”
一众猥琐笑闹,不像样子。
我暗自皱眉摇头,却又觉得这神色像极了一个人。哈哈,莫不是和宓修文呆久了,人也跟着克己复礼起来?
耳边却又闻彭卓逸含含糊糊地开口。
“什么绮罗香罗,本少爷——唔——”
说到一半,他却要吐。
我为了避开他,是专门选了靠在临河这边走的。他一要吐,竟是捂着嘴,直直地向我跑了过来。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他就在我眼前,吐得惊天动地。什么英俊潇洒什么风流倜傥,都在他翻江倒海的秽物中消失得荡然无存。
吐完的他,面色惨白,虚弱得像个重症不愈的病患。身子更是如无骨的软柳,斜倚在凌江河的石栏上。与我,几乎是半臂距离都不到。
到底……看没看见我?
我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极缓极慢地移了寸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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