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96章


江萧一怔,一时半刻反应不及,甚至不及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李全,是他一手操办的暗棋,他是什么底细,隐约间,江萧也清楚。
而他至爱之人为这大金朝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最终却只落得这下山。恍惚之间,江萧也明白他的不值。
或许让他认清了他那宝贝侄子,他所效忠的大金皇室究竟如何,那或许他会心灰意冷之下,随他回了江湖,共渡余生?
抱着这样的想念,江萧几乎可以说是听之任之,一着着的棋便顺着来路,走了下去。只是,江萧他或许还是低估了他家相爷的阅历以及心思。
“江萧,你也快些离开吧。可我不会走,若你想动武,那么不用圣上动手,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祭日。”身着官服满脸温润的男子,两鬓已经斑驳,眸子里透着笑意,精曜的带着了然,以及,江萧也明白的决绝。
“相爷,这样的皇帝值得你以命效忠吗?”
“江萧,值与不值,是由我说了算的。”江定衡对他说,“像我这等迂腐之人,你不用管我。”
“……”只可惜,对江萧而言,这值与不值也是自己说的算的。他,绝不会放手。
这两人也不知是啥关系,说是主仆随意了些,若说是朋友更不像,若说养父子……江萧会活扒了你的皮。
总之,重重一叹,江萧也不顾一身锦服会不会弄赃,也不顾这腊月的天多冷,就席地而座。
隔日,张侍卫与大理寺卿领着禁军走入这已然空了的宅子,望见的便是这一上一下坐着的两人。
“怎么,大清早的就来窜门?”江萧堪堪的立起,似笑非笑的抽出腰间的佩剑,“相爷就想待在这府里不走,你们啊,若敢再踏进半步……”明晃晃的剑与那精精亮的眼,倒震得别人不敢进入大堂一步。
“江萧!”
“相爷,你不愿离开是你的事,而我,只是嫌这些杂碎脚赃,看不顺眼而已。你啊,也别拦着我。”说的真是轻巧。
结果张石头就说了句话:“圣上有令,望相爷在府中待命。在此叨扰,望能包涵。”说着,又如初来时一般,带着人马把相爷府团团围住,便了事了。
“这……”这会儿,江定衡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应该押他入大牢严加审问吗?不过对江萧而言,没人敢伤他的相爷,便是好事。
只是午膳时分,江定衡望着满桌的菜式,呆愣的:“早知道,或许该留下个厨子……江萧,你会做饭?”
江萧斜了自家迟钝的相爷一眼,给他夹了他最喜欢的清蒸鲈鱼,“相爷,你不知的事,可多着呢!”
似怒似嗔的口气,让江定衡红了脸。
只是接下为几日,从江萧那一封封传入的飞鸽书信里,江定衡便知道朝中的革新。老旧无用,事故顽固的重臣,以及新锐活力的拥皇派,渐渐的粉墨交替。
江定衡料到了,只是看着这个个被划去的名字,里面多少个人头落地,又有多少个发配边疆?纵使得了个告老还乡的恩赐,可里面心灰意冷,从此隐居山野的能人能士,又有多少?
江定衡无瑕照镜,于是他不知道在这几日,他的头发白了多少……
直至元宵之日,一道圣旨,告示着那李全乃是南疆诸国买通的间隙,意图扰乱朝纲,现已罪证确凿,便还相爷及征远将军的清誉。
江定衡呆愕的跪坐在地,甚至连江萧拉他起来,都不知。“张侍卫,我想面圣,烦请通报。”
“自然,”张侍卫回他,“元宵佳节,圣上有命,请相爷入宫一叙。”除去那远在边境挂名的王爷之外,金弦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有江定衡及樊落了。
深幽之宫,载了多少的诡诧权谋?江定衡默默的在庆阳殿上,吃着这冷清的元宵宴。偌大的宫殿中除了侍候的侍女外,便只有金弦与江定衡这叔侄两人。
“舅舅,你受惊了,朕在这里先给你赔不是了!”说完,高座上已然成年,略显着霸气的少年喝干了杯中的酒。
只是,江定衡却执着杯,不动分毫。“怎么,舅舅嫌饭菜不合口味?那我命人重作吧?如何?”
“……陛下,老臣想问,那李全的罪证何在?为何,连那大理寺卿处,都未有登录?”
“这个啊?”年青的圣上眨了眨眼,无辜的说,“那些东西亲自承到了朕的书房里,看完,朕便烧了。”
“陛下……”江定衡无语,心中有着沉痛。他知道有些事或许只是上位者的一句戏言而已,可这关乎的,却是一条性命。只是,他更沉痛的便是他亲手养育而大的孩子,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舅舅,朕是帝王,天命之子……”缓缓摇动手中的琉璃玉杯,金弦肖似江定衡的面上,也带着一片温润之色,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便慢慢的被周身的霸气所掩盖。
“小时候,父王常对朕这么说……当然,后来,你也这么对朕说。朕,有把他记下。”眼神转深,抬首俯视着座下之人,“舅舅,朕当不得傀儡,这江山是朕的,你可明白?”
“……”于是,江定衡心中原先的钝痛便变了,如针般直刺其心窝那处的软肉,扎得生疼,却连挠都无法挠——难道,这一切都是先帝和自己……所造就的?
“陛下,臣也告诉你爱民如子,那些你所杀的老臣,都是你的子民啊!”
突然,金弦的眼神又是一转,便显得有些孩子心性的,“舅舅,当为朕所用的,才是忠臣良子,若是不能为之所用的,难不成,朕还得养着他们?让这病灶愈大?”
“……”
“在其茁壮之前,拔除隐患,这也是你教我的。”
江定衡闭上眼,心中一片空茫。或许江萧的那些话只是让其心寒,而金弦在这元宵之际所说的,却令他的心,都空了……
“不过舅舅,请你放心。朕就相信你和表兄的忠心,若是问整个朝堂之上谁不会背叛朕的,便是你们。”金弦对于这,清楚的很,“表兄他是无心,他被姑母教成一个只懂得为国杀敌的玩偶,所以他无心,就无从叛起。而舅舅你的心,早就给了这大金的江山,给了先皇。他们,是你的骨血你的心。既然你的心就在此,你又叛谁呢?”
稍滞片刻,金隶才又说,“现下,我们大金朝堂铲除病灶,焕然一新,又得忠相良将辅佐……呵呵真是天佑大金!你说对吗?丞相大人?”
江定衡久久的,才想起以前自己也曾极狠的对这孩子说:“打蛇要打七寸,而用人之时,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暗底里还是需要抓住一个足以左右他的命门所在……”现下想来,这孩子学得真好……太好了……
“舅舅,你头发白了好多,去太医院挑些千年首乌养养吧?毕竟在朕足以独挡一面之际,这朝堂还需要你,你可要善待自己。”年轻的圣上对着臣子关怀的说着。
“……臣遵旨。”
“啊,听说表兄被个宵小刺伤了胸口,也给他送些去吧?”
江定衡领了旨,离去之时步履盘缠,透着沧桑,他只说了一句,“弦儿,你长大了……”
至此以后,金弦便再也没从这位亲舅口中,听到过自己乳名。有时夜半未央,这位年轻的帝王对着自己的侍卫说:朕,不悔。
李全最近十分的安生,吃好睡好喝得也好,直把自己当猪一般养着膘。那日大理寺卿坐实了李全的罪名后,他的侍郎问,这人还要打不?
挥了挥手,打什么打?快入土的人就别跟着瞎耗神了!于是,李全除了在元宵那日想了想妹子外,过得很舒坦。
直至他口中的石头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我怎么个死法?”李全问得坦然。
石头便回答的也直接,“挖舌,剐目,刺黔,凌迟处死。”
李全一惊,“咋都给我凑齐了?呵呵,大金开国以来我怕是第一人吧?”这言语中透着的,是豁达。
石头有些生硬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个药丸,“行刑前服下吧,睡过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心的接过,“也好,睡一觉就到了黄泉。来,石头,咱们哥俩再干一杯!”说完,便抢过那壶酒,咕噜的猛灌下去。
石头坐在一旁没吭声,只是一脸木然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至李全憋不住了,噗的一笑,“我咋觉得你和咱们的将军这么像呢?都闷不吭声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石头不是将军,石头反倒是会回他的话,“我在想你。”
“……别,万一这话被那阴险小人听到了,还不把我生吞了?”抚着胳膊,李全连忙躲至一边。
“刍狗,你不怕吗?”
“怕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拍着胸脯大吼几声,不过又软了下来,“只是还有一些牵挂……”
“说来听听,我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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