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悬崖 作者:苏芸》第36章


常靖嘉的死刑在两个月後执行,林润没有去看他。一整天他都呆在房间里蒙头大睡,直到晚上才拉开窗帘,看到了漫天璀璨的银河。
那些星光遥远又寒澈地闪烁著,很容易便勾起了久远的记忆,林润站在窗口,看著那些微粒一样的银辉,在心里沈重地感慨了一声──他死了。
与此同时,史少诚正躺在北上的火车上,卧铺车厢里早就熄了灯,到处都静悄悄的。他微微欠起身来,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广漠的田野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黑暗里,只有星光微微。
车轮亲吻的枕木,在他耳畔发出一阵阵低沈的响声,又遥远又亲切,就像童年时母亲轻拍你脊背的手掌。
一盏盏灯火出现,又飞速地隐没在黑暗里,列车就像光阴,一路飞驰而去。
半年後林润开了个小公司,做些工艺品和纺织的外贸生意,雇佣了几个大学生,艰难地到处抢夺订单。
母亲逐渐从丧偶的悲痛里走了出来,又开始为他张罗相亲,林润全然没有心思,然而母亲一搬出父亲来,他也只能顺从了。
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也日渐苍老,他不孝了二十五年,总该给老人一点安慰。
相亲的对象大多是父亲老朋友的女儿,因为林家的失势,全都挑挑拣拣高高在上。林润想起过去他们百般巴结的模样,不由得从心里感到厌恶。
那天他又约见了一个女孩,是父亲老同学的侄女。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在咖啡厅里话不投机地坐了半个小时,全都想尽快结束见面。
正在僵持著,後面的一桌突然传出吵闹声,林润惊讶地回过头,就看见平思韵拍案而起,怒视著对面的一个男人,英姿飒爽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男人大骂了一句,似乎是想还手,结果平思韵啪地把枪掏出来,他便落荒而逃。林润不知为什麽有些想笑,隔著三张桌子遥遥地喊她,“平思韵!”
思韵回过头来,看见是他,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很快也笑了。林润相亲的女孩子借故走了,她就提著手袋坐了过来,又叫了杯冰水,一口气喝下去。
他们算不上是朋友,然而这时候看见她,林润却觉得十分亲切。连寒暄都省了,林润直接问,“怎麽回事?”
“相亲。”平思韵言简意赅,“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是不是处女’。我告诉他,他妈是处女,他是跟大便一起拉出来的。”
林润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平思韵敲敲桌子,愤恨地说,“你知道这小子是谁?王昭的儿子!王昭一当上书记,我爸就恨不得给他舔屁股。他舔他的,扯上我干什麽?不把我贱卖了他他妈的就不甘心。”
林润理解地点点头,“同时相亲沦落人,我们都是受压迫的劳苦大众。”
平思韵哈哈大笑,“走吧,无产阶级一起去喝一杯。”
下章可能有大雷……大家请做好心理准备T T
欲望悬崖52
从那以後他们就常常见面,有时候一起出去玩,有时候平思韵介绍几个客户给他。一来二去,两家的家长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全都对对方不满意,责令两人火速分手。
林润对此不以为意,平思韵却大为光火,“要是你爸还在,他不倒贴著让我嫁给你才怪呢。”
林润拍拍她的肩膀,“此一时彼一时。”
“我倒是挺想嫁给你,”平思韵有点喝醉了,大著舌头说,“单冲能把我爸气死这一点,也值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但说完了又觉得有点靠谱。两个人一个被逼娶一个被逼嫁,好歹彼此还算知根知底,也还相处得来。在不知道第几次和平建新吵架之後,平思韵彻底炸了毛,大半夜把林润找出来,“他妈的我们结婚!马上!”
她那股疯狂的冲动劲震住了林润,两个人天一亮就直奔民政局,登了记领了证。两家家长知道後难免都大发雷霆,但生米煮成了熟饭,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婚礼办的挺盛大,两个人装修房子拍婚纱照订酒席,全都累的半死不活。酒席摆了四十几桌,结婚当天光敬酒就敬丢了半条命,好容易都结束了,两个人进了新房,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洗手间吐个天翻地覆。
吐完了,胃里的空虚感也传导到心上,林润靠著墙有些发蒙,却听见平思韵轻轻地叫他,“林润。”
他从来没听过她这麽怯生生的声音,不由得诧异地看著她,却发现盛装的平思韵眼圈通红,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吐的。
“诶,林润,”她犹犹豫豫地说,“现在後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他们呆呆地看著对方,目光里全都是醉酒後的迷茫。在新婚的夜晚,新浪和新娘抱膝蹲在洗手间里,仿佛两个犯了错的小孩。
一年後思韵不小心怀孕了,害喜害得厉害,林润却没怎麽照顾她。他的公司终於有点上了轨道,正是事业的关键期,恨不得天天都住在办公室里。
女儿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应酬,现从酒桌上赶到医院去,母亲和岳父岳母全都在了,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他一顿。思韵倒不怎麽在意,只是叫他抱抱孩子,那个瘦弱的小生命在他怀里蹬著腿,他不觉得喜悦,只是涌起一阵迷惘。
女儿起名叫林媛。
产假一修完,小夫妻就把媛媛丢给了父母,一门心思打拼事业去了。思韵拼死拼活地混了个硕士学位,总算在平建新退休前升到了正科,林润则挨过了一个低谷,迈入了平庸的中产阶级行列。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级,媛媛终於搬回来和父母同住,但两个人都忙,又把她丢给保姆照顾。林润在心里是疼爱女儿的,然而男人到了这个年级,事业就不得不摆到第一的位置上来。他本想著再过四五年,等到公司上轨道後再多抽些时间和媛媛相处,可这个许诺终究落了空。
媛媛死於中毒性痢疾。
林润和思韵都在外地出差,保姆就高高兴兴地和男友出去过夜了,全然没注意到媛媛正在高烧。等到第二天林润回来的时候,媛媛已经死去多时,连身体都冰冷了。
保姆一走了之,只剩下夫妻俩相互折磨。思韵怨林润,林润又怪她,只有不到一成的夫妻能在失去孩子之後平静地相处,他们两个却从来都不是少数派。
只要见面就必然吵架,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吵来吵去总是那麽几句话,简直成了套路。吵了一年以後,两个人越发的口不择言,思韵一叠一叠地摔盘子,冲著他嚷,“我後悔死嫁给你了!”
盘子是花钱买的,林润当然舍不得摔,所以他摔得都是摔不坏的东西,拖鞋枕头之类的。这几年来他练就了一副针锋相对的条件反射,自然而然地就回道,“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离婚简直是必然的,一旦决定离婚,两个人反而不吵了,又开始相敬如宾。
离婚进行得很顺利,家产算的清清楚楚,恨不得连床都锯成两半。思韵开走了两台车,房子就留给林润,她搬出去那天喜气洋洋,比结婚那天要高兴得多。林润在房子里转了转,发现少了她那些瓶瓶罐罐的破烂,屋子里头一次变得干净整洁。
他在地板中央躺下来,轻松又茫然地盯著天花板,直到夜幕渐渐低垂,他还是躺在那里,任思绪没有边际地胡乱飘著。他想著过去的八年,总觉得那段记忆又详细又虚无,凭空多出一个小孩也没了,那八年的时光倒好像被偷走了似的,杳无痕迹。
慢慢地,一些更久远的记忆浮出了水面,反而更加鲜活,历历在目地。他逐渐沈溺在那些陈年旧事里,吸毒一样不能自拔,做梦一般不愿醒来。
四月的时候林润接到一笔大生意,S军区需要一批器械,他手头刚好有合适的厂子。搭上了线,许了合适的回扣,成不成功只差临门一脚,於是林润在新港设宴,准备好好地招待几个军区干部。
原本只请了三个人,他们呼朋引伴地就变成了十个,林润临时换了包厢,又张罗著加菜敬酒,心里暗暗骂著,脸上还得堆笑。
饭吃到一半,门又被推开了,林润坐在菜道上,没看见身後的来人,倒看见主座上的中校眉开眼笑,“就等你了,来得够慢的。”
来人没说话,似乎是想敬礼,因为旁边的一个少尉赶忙说,“别别,你可别敬礼。成天就你最严肃,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那个中校也说,“又不是在部队,你省省吧,不让我好好吃饭是不是,赶紧坐下吧。”
他拿筷子指了指林润,“这是林润,你们团那批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