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默梦》第15章


他不由自主跨过门槛,踏入楼内。
他看见与曾经如出一辙的摆设,无一丝偏差。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沈忘卿,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沈家纠葛,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罢了。如今醒来了,自是什么都未曾改变。
但,怎么可能呢?那般深沉的爱意与伤痛,怎会是梦境。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少爷,欢迎回家。”
他如呆滞了一般。直到听见有人惊叫道:“少爷哭了!”
他回过神来。他看见曾相处数年却又离别甚久的小厮们纷纷冲上来,唤他少爷,唤他小竹,为他递上锦帕。他没有接。他笑得不见眼,滚烫的泪接连掉落。
他信手抹去泪水。
真是太好了,他想。
自他们口中,他得知那时陷害阮家的大官落马,其罪当诛,其案重审,阮家就此洗清了冤屈,贴出了告示道明了真相。听闻重审案件的官员曾受沈家恩惠,知道阮家小少爷逃过一劫并未殒命,更甚与沈忘卿喜结良缘,很是欣喜,便提出要将查封的物件尽数归还,不出几日便会有人请阮秋竹回家。
听至此,他很感谢此人,却并不欣喜。
请他回家?
可……区区一间宅邸,哪能称得上是家呢。
没有家人的家,算什么家?
人命是无法偿还的。那数十条鲜活的生命,该由谁来偿还?
他们毁了他的家,竟认为如此便能还了吗。
无论他如何去想,如何去怨,结果都不会再改变了。即便阮家重归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曾经的那些种种,都只能成为记忆。曾经的那些人,也都再也回不来了。
……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沈忘卿。
阮家平反的消息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他会不会已经在家等着自己了?又或者,或许那个官员,根本就是……他不知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他知道,其脱罪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不知为何,他猛地忆起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的沈忘卿是什么样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与传言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相反,沈忘卿是个极其温柔的人,拥有十分柔软的内心,又欢喜借逗弄他来驱散他的忧虑与伤痛。但可惜,他阮秋竹却如生长于潮湿阴暗处的苔藓,只敢缩在暗处,只敢以花诉情。
颊边有些刺痛,火辣辣的疼。
最近的他好像爱哭了许多,也总喜欢回忆往事,便哭得更多了。他想。
他猛地忆起自己还未向他坦白,分明先前已做好了打算的。那么不如借此机会,向他诉说一切。他要告诉沈忘卿,他的小兔子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且往后余生,也当终生相伴,不离不弃。
于是,他走向后山,花丛盛放,浓香扑鼻,却见已有一人矗立,也不知在此站了多久。他想,兴许是曾买下花田的主人吧,竟还留在这儿么。他缓缓向那人走去,本想向他询问。
可当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竟是沈忘卿。
他猛地怔住了脚步,脚下的花草被他无意碾出了声响。他心惊了一刹,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沈忘卿转过身,径直向他走来。
他听见沈忘卿柔声唤着他的名字:“阮秋竹。”他愣怔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他这是……知道了吗?他的思绪很乱,他想,或许并非如此吧,或许他只是……只是……
不,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心慌。分明就是想告诉他的不是吗?可为何他知道了,自己却又怯懦了呢。
他看见沈忘卿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便拥住了他。
他听见沈忘卿在他耳边轻声道:“抓到你了,我亲爱的小兔子。”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的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很快润湿了沈忘卿的肩。
他紧紧环住沈忘卿的腰,无声哭泣。沈忘卿抚着他的发丝与背脊,轻声抚慰:“怎的这般爱哭?哭红了眼的小兔子可就不好看咯。”
当得知真相时,沈忘卿着实是震惊了一番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茶楼竟属阮家,而那小兔子竟就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阮秋竹。后来细想,当初那么多人不愿透露送花之人的行踪,定是因为小少爷的吩咐。这倒也说的通了。
灯会那日,本想给他个惊喜,却没想到成了惊吓。
实在是委屈了他。
一想到曾经的他因无法言语而躲藏在暗处,怯生生向他递出他无法诉说的情,还被肆意践踏真挚的意,便觉得心疼难耐。他多恨自己没能早些认识他,多恨自己最初没有接下那束栀子,接下他的那份情意。那时的他,一定很失落吧。
若他能早些发现是他,早些认识他,或许……他会向阮家提亲,给予秋竹更多的爱,给予秋竹更多的幸福。
虽然晚了些,但所幸,他们最终没有错过。
“真是狡猾的小兔子。”
他们已错过了太多时光,他再也不舍分离。
“阮秋竹,我爱你。”
百花盛放,浓郁的多种香气杂糅而来,香甜而清新。
他听见沈忘卿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很快,像有千百只小兔子在胸中起舞。
“花田,我分明……”分明卖给了别人的。
“它永远都是你的,也只会是你阮秋竹的。”
沉香暗许,或许早已注定二人的结局。一切磨难,或许都是为了今日的欢欣。虽并不圆满,却也美满了。
盛蕊簇拥,秋竹被其映衬得极为好看。
“小坏兔子,”沈忘卿捏了捏他的鼻子,勾起唇角,凑上前轻咬他耳垂,狠声道:“若是早些抓到你,我一定立马把你绑回家,关在屋子里,休想再逃走。”
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了,哪怕分秒。
沈忘卿自是清楚的。秋竹定是因为不能言语感到自卑,才会迟迟不愿与他相见。可实际上,他并不会在意这些。爱一个人,是不会在意他的分毫缺陷的,这本就不是秋竹的错。他愿意接受任何模样的他,他爱他,仅仅是他阮秋竹而已。
若能早些遇见秋竹,他定会将把他奉在心间,一丝一毫都不会委屈了他。
广袤天地间,二人不知羞地相拥交缠,细吟渐起,爱意渐浓。万千簇拥,花枝乱颤,叶片自发地为其遮挡,掩去羞臊。
缠绵渐止,秋竹累的紧,懒洋洋的不肯动弹。
沈忘卿斜搂过他的腰,欲将他抱起离开,却被秋竹拍开了手。只听他轻声说:“别,会被,看见。”
沈忘卿笑得开怀,直道:“你还晓得害臊呢,刚才也不知是哪个小坏蛋,缠着我不肯……唔……敢做不敢当啊小兔竹。”秋竹面色通红,捂着他的嘴不想让他说话,却还是被他从指缝间漏出声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羞臊地埋进他的胸膛。
这种事情,哪能说出来呢!
最后在众人的注目下,羞红了脸的阮秋竹让沈忘卿给抱了回去……
窝在怀中,抱了回去……
(众小厮:?_?)
(小兔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_⊙)
体力的透支令他深感疲倦,而沈忘卿的步伐很稳、怀抱很暖,秋竹便就此安然睡去。
只是沈忘卿并未带他回沈家。
醒来时,他朦胧抬眼望去,一瞬间定住了目光。他望着那块檀色木匾,登时眼眶湿热。
其上,印拓着两个金色大字。
阮府。
门大敞着,能瞧见里头的模样。沈忘卿却没有将他放下,就这般抱着他兀自进了府。
尘封的记忆一瞬回溯,他忆起在此成长的过往,忆起于此的幸福安乐,也忆起那残忍痛苦的结局。
说来奇怪,这里应当很久没人打理了才是,但却处处洁净,器具如崭新一般,丛间并无杂草,也并无……血迹。
沈忘卿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径直向后院走去。
阵阵浅风带来清闲的竹香,映入眼帘的是两座……坟墓。石碑无一丝尘埃,一旁还摆着芳香的鲜花,显然常有人打理。
他看见碑上刻着三个熟记于心的名字。
是阿姐、阿娘与阿爹。
他猛地瞪大了眼,缓缓偏过头,默不做声,只是这般盯着沈忘卿。
沈忘卿望着他通红的眼眸,默默牵过他的手,极轻地搓揉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将手攥得生疼泛红。他深呼出一口浊气,松了力道,任由沈忘卿摩挲。
十指相扣,紧紧缠绕。
当日遭逢巨变,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惧怕与感伤占据了心头,就连至亲至爱的尸骨,他都未能好好收理。再后来,便一无所踪。
他从未倾诉分毫,但沈忘卿却什么都明白。他的渴望,他的伤痛,他的遗憾,他的喜悦,他的点点滴滴,都被眼前这人铭记在心。
他曾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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