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男子》第11章


玉洁隔著一扇门听著他们祖孙俩的对话,刚刚所有的得意和满足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这个凶巴巴的姑娘就是老爹的亲孙女儿,怎么爷孙俩的个性差那么多呢?
她的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丝丝的失落和醋意。
老爹走过门来,应该是要叫她一道吃馒头配稀饭、花生米的吧?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忘了,也忘了她这个人……
不不不,她急忙甩去这不该升起的揪疼感。朱老爹毕竟不是她的亲爷爷,对她的照应已经够多了,她又怎么能跟他的孙女儿吃醋呢?
只是她真的有点感伤,眼见人家亲人相聚,可是她呢?永远是借用了别人的爹娘、别人的爷爷,一旦正主儿出现,她就该自知惭愧的退场去了。
一辈子在人屋檐下,没有自己的家人,是多么痛苦辛酸的感觉啊!
玉洁郁郁寡欢地踩著沉重的脚步回到屋里,环顾简陋的四壁,一股凄凉感又不自禁打心头升起。
※※※※※※
黄昏时分,玉洁带著疲累的身子将船摇回家,等脚踏上坚实的泥土地时,她一抬眼就看见神色郁闷的朱老爹苦著脸,坐在她家的石阶上哀声叹气……不,正确地来说,朱老爹是坐在“他家”的石阶上。
一见到朱老爹难过的表情,她也顾不得思虑其他,急急绑好了船绳,小碎步地奔向朱老爹。
“你……怎么……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小手抚慰地握住朱老爹布满粗茧的手,想要给他一点支持和温暖。
朱老爹抬头见是她,登时泪眼汪汪起来,“洁儿丫头,呜呜呜……”
老爹一向乐天知足,就算天塌下来也当被盖,可是今天竟然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玉洁难掩心惊,“怎……么了?”
朱老爹一抹满袖子的眼泪,气苦地埋怨愤恨道:“都是那个死老鬼,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到底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啊?”
玉洁听得好不疑惑,“我……不……不懂……”
她的喉头好疼,好乾涩,像在粗粗的沙纸上摩挲过,可是她不管了,朱老爹的眼泪把她的心都绞拧疼了,这受伤的喉痛算什么?
“可怜的红屏,我可怜的乖孙女儿,她今年才十八啊,就遭受到如此悲惨的命运……”他摇头拭泪,却怎么拭也拭不乾。“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帮她?洁儿,你一向冰雪聪明,可不可以教教老爹该怎么做?”
她教,她教,可是……可是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又该从何教起?
看出她著急又不解的表情,朱老爹总算稍稍控制了鼻涕和眼泪,哽咽地道:“你知道咱们春满城有三大豪门世家吧?”
她一怔,急急点头。
甄家、卑家和艾家,钱多得拿来堆城垛都可以堆个十座、八座的,她从几年前落脚在这儿就听闻过他们赫赫的名声了。
他又哀声叹气起来,“这甄、卑、艾三家的少爷想续弦,所以现在闹得是满城风雨,偏生就有像刘老头这种无耻之徒,为了丰厚的聘金和将来的好处,就将孙女儿往死里送……他难道不知道甄家少爷简直是头发了疯的熊?把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打死了,现在想续弦,只是再找一个出气包、受气袋,由著他打著好玩的,偏偏就有这样的外公……竟然自动上门去求了这门亲!”
玉洁想著那一天几个船娘的闲话,不禁呆了呆。
就是那个传说中很可怕的甄家少爷……朱老爹的孙女儿要嫁给他了?
想起那个泼辣的姑娘,她突然有点想拍拍朱老爹的肩头,告诉他以他孙女儿的凶蛮不讲理,嫁进甄家倒楣的恐怕会是甄少爷。
不过,看老爹一脸难受烦恼的模样,她要真这么讲,老爹可能会误以为她在幸灾乐祸,所以她只好吞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话。
“不能……商量吗?”她指的是刘员外的决定。
朱老爹又气又恼又烦心地道:“哪有办法啊?那个刘老头死要钱又死要面子的,既贪了这门亲,又哪有把金银财宝往门外推的道理?我看这次我那可怜的孙女儿肯定会给刘老头坑死了。”
玉洁轻轻地拍拍他的手,眼神好温柔,“我想……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
他沮丧地摇摇头,“还会有什么办法?红屏方才哭著走了,说她宁死也不嫁,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那个刘老头又……唉,我只是个卖馒头的穷酸老人,有什么能耐阻止这件事?可是我不甘心啊!”
“孙……小姐……回去了?”她一呆。
“是啊,是给刘老头家里的仆人给架走的,说这桩亲事无论她死活都得嫁,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呜呜,我一想到刚刚红屏被捉走的模样,我的心都碎了。”
玉洁这才注意到朱老爹满身的灰尘和汗水,还有扯裂了的衣襟,不禁大惊,“他们……打你……”
他垂头丧气地道:“要真当场打死我也还罢了,我就是拚著这条命也要护得我的孙女儿平安,可是他们偏不打死我,让我在这儿心头绞疼白受活罪哟!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可否……劝甄家……退婚?”她极力思索著解决的方法。
朱老爹一呆,“劝甄家退婚?”
她热切地点头,“他们……应该不……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强摘的果子不甜,强求的姻缘不圆,这个道理是很浅显易懂的,甄家贵为大户人家,不至於没有品格到这样的地步。
朱老爹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无奈地摇头,“他们怎么可能退婚?好不容易有人答应嫁给甄家少爷,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再笨再傻也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婚事,何况我的孙女儿长得娇滴滴得像朵花儿似的,我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玉洁心头有好大的疑惑——为什么大家一听见要嫁进甄家,就像要被押去砍头一样的害怕恐惧?甄家的少爷真有那么可怕、那么坏吗?如果真的这么残忍,为什么官府始终没有动静呢?
据她所知,如今朝廷吏治严谨公正,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著有人如此鱼肉乡民呢?再说,甄家平素风评也不错,为什么一牵扯到娶亲的事就成了这样?
看著玉洁陷入深思的模样,朱老爹还以为她在发呆,以为自己也为难住了她,急忙擦擦眼泪、鼻涕道:“洁儿丫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过是心头难受,寻个人倒倒苦楚。唉……我情知这事已经难有转圜的余地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孙女儿啊,可怜她今年才十八……”
玉洁看著朱老爹悲伤的神情,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全垮了下来,更见苍老了,心头不禁一阵揪痛难忍。
她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老爹才好,她知道晚年没有子孙承欢膝下的悲哀和渴望,好不容易他的孙女儿上门来向爷爷求救诉苦,他却无能为力的沮丧和痛苦。
玉洁很想帮他,却不知该如何帮起。
朱老爹心情沉痛地扶著墙爬起身,脚步如负了千斤重担般沉重地走回自个家门。
她望著朱老爹像是苍老了十年的背影,深深的不忍涌上胸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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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求求你,我真的不要嫁甄家那个臭莽夫,丑八怪,再世鲁智深……”红屏急红了一张脸,平素的娇蛮气都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次外公是非常认真的,根本就不像以往可以让她撒泼撒赖就混过去,这回他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她该如何是好?
而她还以为回爷爷那个老家伙那儿哭诉,多多少少可以阻止这桩亲事,可没想到她爷爷也是个窝囊废,嘴皮子上讲得多好听,却半点也济不了事。
害她还回去充作乖孙女儿哭了几个时辰,啐,真是白白浪费眼泪了。
刘员外不为所动地瞪著外孙女儿,“昨儿个我已经找甄老爷提这桩亲事了,甄老爷很是高兴,只是还要问问他儿子的意见……你在这里闹什么?如果消息闹开来了,搞砸了这件亲事,看我不剥了你一层皮试试。”
红屏没想到外公突然变得这般暴戾,尤其对她凶狠得丝毫不像从前的荣宠,可是她哪里知道刘员外现在是内忧外患,被债主和亏空的银子逼得都快疯了,现在甄家那头又还要考虑考虑……他简直都快跳楼去了。
“我……”红屏发抖,死命地咬著唇瓣,满眼都是怨恙却不敢再闹了,免得他真的恼火剥了她一层皮。
她拚命对畏畏缩缩在一旁,恨不能假装自己是隐形人的爹娘使眼色,要他们跳出来为她说句话。
可是刘氏和刘朱弓一向就被刘员外的威权压得死死,又不是不要命了才敢再火上浇油。
他们现在可还都是全靠爹爹这座金山吃饭哪!
刘员外冷睨了这三个不成材的晚辈一眼,心里更是气得牙痒痒的。枉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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