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戏_初禾》第75章


“我……”他嗓子堵得难受,回头看了看,露台上没有其他人,内疚地问:“祁排,你们被关了多久,许连……”
“别操心我们,跑路的又不是我们,关2天禁闭算个屁,谁当兵没被关过?”祁飞急匆匆打断他,许是明白他心里难受,停顿片刻后语气稍稍缓下来,“草儿,你别想太多,我和许连都不怨你。你是咱们带出来的,你脑子犯浑闹出点事儿,我们能不罩着?你放心,政委抓我们去关着也就是做给纠察看,和我以前让你蹲小黑屋一个道理。都是自己的兵,谁不疼啊,谁不护着啊?没事了,我和许连都出来了,二排的兄弟也没事,许大山几个成天吵着要给你打电话,说要把你抓回去打一顿。强老三昨儿还在宿舍里骂,说就姓韩的是你兄弟,他们不是你兄弟吗?结果晚上在洗衣房那边,通讯连的说了你几句,他和郑霄上去就把人给打了,我和许连把他俩捞回来时,他逮着许连问,说‘草儿到底啥时候能回来啊’……”
秦徐用力按着眉心,强忍着眼泪。
祁飞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我和许连都没跟他说,你肯定回不了咱警卫连了。”
空气静悄悄地凝固,最后被祁飞的一声长叹打破,“草儿,今天这个电话,是许连让我打的,有件重要的事,你得知道。”
秦徐吸了吸鼻子,沙哑道:“祁排你说。”
“你的处分一直没下来,是因为上面争得比较厉害。”
“一方认为应该直接开除,一方坚持将你调去边防连队,直至明年底你义务兵兵役到期。”
一股凉意从尾椎向上窜,秦徐蓦地颤了颤,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祁飞又道:“不管是直接开除,还是调去边防连队,都是从重的处罚。许连这2天一直跟政委那儿转,照理说,你虽然违纪离开,但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影响不如沉锋殴打群众恶劣,而且如果依照以往同类事件的处罚原则看,不至于开除,更不至于调边防连。”
秦徐低下头,无力地抓着栏杆。
“但是这次事件比较特殊,纠察正在抓典型,你们家里……”祁飞说着停了下来,想了想才道:“草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家在军队里是不是有些权力?”
秦徐轻轻地“嗯”了一声。
祁飞再次叹气,似乎还拍了拍桌子,“有权力为什么不为你争取轻罚,反倒要求重处啊!”
秦徐抿住唇,自从前几天父亲说出那句“你让我太失望了”后,他就知道父亲绝对不会为他说好话。
祁飞说:“如果单是纠察抓典型还好,你家里又给咱们机关打了招呼,说什么着重处罚!”
“我知道的。”秦徐扯出一个苦笑,“我该。”
“你别这么说。”祁飞道,“你还年轻,下个月才20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少干过混账事,不是我排长把我保下来……算了,不说这些。你私自离队的事肯定该罚,但是不是应该罚得这么重,我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都觉得不该。”
秦徐嘴角颤抖,半晌后挤出一声压抑的“谢谢”。
“别跟我说谢,我这当排长的没能帮你扛下事儿,枉你叫我一声祁排。”
秦徐难受得说不出话,又听祁飞道:“草儿啊,有空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说真的,让我说出这句话我心里痛得就跟被刀捅一样,但是如果最终的处罚一定得在开除与调边疆之间选择一个,你……你还是去求求你的父亲,就,就……”
秦徐无神地看着远处,“就选择开除是吗?”
乌鲁木齐下雪了,雪花安静地落在秦徐头上、脸上,融化后冰凉湿漉,像尚未干去的泪痕。
祁飞轻声说:“是。”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直到祁飞再次开口。
“草儿,我们打听到,你和沉锋不一样,他差点被调去的岗巴观察哨在西藏,海拔高,条件非常差,但是起码……起码没有太多危险。你可能去的地方在南疆,瓦汗听说过吗?”
秦徐摇了摇头,意识到祁飞看不到时才小声说:“没有。”
“那是南疆反恐形势最严峻的地方。”
秦徐脑子“嗡”了一声。
祁飞沉着声音讲道:“瓦汗边防连属南疆一支一线反恐部队,喀巴尔反恐大营你肯定知道,就在喀什下面。那里条件艰苦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你一旦去了,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秦徐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血液翻滚出海潮般的声响。
祁飞说:“草儿,去求求你家里的人,千万别去那里。你一个从未接受过反恐特训和特种兵训练的机关兵,到那里去岂不是送死?”
“我……”
“怪我和许连保不下你。草儿,就算你父亲铁石心肠,你母亲总是心疼你的吧?你去求求她,或者找韩孟帮忙,毕竟你私自离队也是因为担心他……”
祁飞后来还嘱咐了好一阵,他挂断电话后在雪里站了很久,木然地想——被开除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穿上军装了?
当天晚上,他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语无伦次道:“你回来!马上回来!咱不当这个兵了,你想干什么妈都依你,出国念书也行,拍电视剧也行……你那好朋友不就是演员吗?你让他帮个忙,拉你一把,你也去演……”
“妈。”他赶紧走到病房外,关门走去露台,蹙眉道:“妈,你怎么了?”
“我怎么?我能怎么?是你爷爷疯了!”秦母哽咽道:“有这么将亲孙子往火坑里推的吗!”
他想到下午祁飞的话,猜出一二,温声安抚道:“妈,您慢慢说。”
秦母气急攻心,说出的话不太有逻辑,秦徐耐心地听着,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违纪的事最初家里只有父母知道,前日早就退休的爷爷从勤务兵那儿听来消息,顿时火冒三丈,骂秦家没有这么混账的孙子,骂儿子儿媳对他太过纵容,才造成他现在目无军纪,肆意妄为。
老爷子油盐不进,亲自打电话到警备区,要求必须严惩,必须让他去一线部队从最底层干起,亲眼看看真正守卫着这个国家的军人是什么样子。
秦徐从来不知道,在他尚未出生的时候,他的爷爷在南疆尚未成型的反恐部队里,待过整整10年。
在几乎所有的家庭里,母亲都是最容易心软的人。秦母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去最苦最危险的反恐边防连,而且照秦家老爷子的意思,秦徐没有资格过去当一名战士,他的身份仅是一名军马饲养员,每天干的事除了伺候军马,就是与军马一起巡逻。
秦母哭着说:“妈绝对不让你去那种地方!”
秦徐踩着脚下的积雪,低声问:“爸呢,爸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从重处罚,但是他也没想到你爷爷会这么狠!”秦母道:“你爸在,你想跟他说几句吗?”
他点头,“嗯。”
父亲接过电话后,两边都沉默了,秦母催道:“你倒是出个声儿啊,儿子等着呢!”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听那边传来两声咳嗽。
父亲说:“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嗯。”
“大声点儿。”
“认识到了。”
父亲叹气,“你爷爷的意思,我和你妈都挺难接受,但是……我无法给你争取调其他地方,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部队里,就必须去瓦汗饲养军马。不过如果你已经不想当兵了,或者说不愿意去那里,我能够争取让你现在就退伍。”
他唇角一动,“就是开除吗?”
“对,就是开除。”
第63章 
秦徐蹲在露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烟灰掉入雪中,烙下深深浅浅的小坑。
不知是烟灰融化了积雪,还是积雪覆盖了烟灰。
他以为自己在思考,然而脑子就像被西北干冷的空气冻住一般,空落落的,给不了他任何结论。
露台半掩着的门被悄然踢开,他抬起眼皮,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抖。
韩孟站在门边,双手缩在袖子里,姿势滑稽地捧着不锈钢饭盒,笑着抱怨道:“我说我家陪床的跑哪儿逍遥去了,原来躲这儿抽烟呢。”
他立即将烟碾灭在雪里,起身走上前去,“你出来干什么?外面冷。”
“你跑开这么久,我不出来找你,你舍得回来么?”韩孟将饭盒往他跟前一递,“喂饭喂到一半就跑,你看,现在都凉了。”
他接过饭盒,里面的饭菜还剩一半,勺子上黏着饭粒与菜叶。
韩孟右臂一伸,亲昵地勾在他脖子上,“伺候伤员时开小差,罚你喂我吃完后,再给我挖个苹果泥。”
他有些无奈地出了口气,正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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