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第56章

硝烟滚滚的对面，走来了一个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戾气。“死刑犯云谲，你的狗命到此为止了。”
四目对视之时，云谲惊讶得瞪大双眼——他认得这个人！虽然没见过真人，他的名字却经常出现在翟星辰嘴里！
“不要这么惊讶，我也认得你，翟星辰的监护人。”
周鸣不徐不缓地走过来，他的腰间别着一条带着倒钩的九节鞭，手里分别端着两把枪，面无惧色地看着云谲：“只要在星辰来之前杀掉你就可以了吧，他不应该恨我的。毕竟，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会横尸街头，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呸，滚犊子。”苏池航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斜睨他：“人家的家务事关你屁事，需要你一个外来人指手画脚！不要脸！男人要活到你这份上，得重新去死，重新换个妈投胎！”
周鸣被他一口一个不要脸激得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上讽刺，咔擦两下给子弹上膛。苏池航一看，那还得了，都欺负到他（假想的）媳妇儿头上了，反正也没子弹了，他干脆弃车，潜到行道树后面，绕到周鸣背后，抬脚袭向他的膝盖窝。
男人的皮肤经过强化，随意一拳就能把普通人的肋骨打断，周鸣却不以为然，流畅地躲避掉几回合后，抬枪直面苏池航的翅膀。
“妈的——”
苏池航咒骂道，他已经没有任何枪支，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揪住这一刻才出来。虽然有皮肤护着，但翅膀是他的软肋，一旦被打到，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你以为我们会长是什么人？”周鸣扬了扬眉毛，露出轻蔑的笑：“跟你交手多年，怎么可能连一个吸血鬼的七寸都拿捏不到？苏池航，你的录像资料，可是我们部队里必须学的课程啊。”
苏池航脸色铁青，不错，他皮肤是僵硬如铠甲，也可以很大程度缓冲子弹的攻击，但肉身毕竟不是盾牌，更何况公会的子弹都是经过改装的，比普通子弹多了冲击力，还有和射进皮肤时的二次爆炸，才是最致命的。
噗呲——
苏池航再次中弹，翅膀郝然出现一个血窟窿，汩汩地往外渗血：“云谲、上车！”
男人顾不得喊痛，尽量用身体去抵挡所有子弹，重新爬回重机上，咬紧牙关把油门拧到另一端，他们几乎要弹尽粮绝，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灭掉了。
周鸣冷着脸，抬手又是一发子弹，“死到临头还想跑，真是下水道的臭老鼠，没药救。”
车胎被子弹贯穿，飞驰的重机一个猛刹车，两人重重地摔出路面，连云谲仅有的一把枪也摔了出去。他想去捡，胳膊却被苏池航一把抓住，双脚飞到空中，刚好躲过周鸣射过来的子弹。
“枪掉了！池航，放我下去！”云谲吼道：“车还能用吗？你坐后面，我来开车！”
“动不了了，车……”
苏池航费尽力气把云谲带到半空，他的喘息声很粗重，喷在云谲耳边，像一台鼓噪的吹风机，“不行……手臂没有力气……□□的，航哥的翅膀成蜂窝了……”
周鸣的子弹全打在苏池航身上，一颗也没有浪费，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脸上满满是嗜血的亢奋，对地上那把仅剩的枪视而不见。双方都没子弹，而他精力旺盛，身上只有几处擦伤，绝对赢定了。
周鸣干脆抽出腰间的九节鞭，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噼里啪啦，如无孔不入的蜜蜂群，朝苏池航笼罩住。倒钩顺势勾住异瞳男人的衣裳，把他们两扯了下来，重重摔到地上。
“唔……”
苏池航费尽地捂着伤处，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把云谲推到远处，“快走！我来挡他，你快走、啊——”
“吠什么，土狗！”
周鸣走过去，一脚踩在苏池航胸口上，对着他的肋骨猛地揍上几拳，反而被苏池航僵硬的皮肤弄疼手，他更加懊恼，气得肺部都快要爆发，为了报复云谲似的，他直接拿枪托当武器，反复捶打着苏池航的变异的那只眼，仿佛那只异色瞳，载着他对吸血鬼的满腔仇恨：“告诉我，到底谁他妈得重新投胎！”
苏池航被揍得满脸血，他空手白拳的，根本没有办法躲，只能用手肘攻击周鸣的腿肚子，周鸣被他扰得怒不可遏，对着他碍事的手，送上最后一枪。
“啊——去你妈……”苏池航痛得发狂，捂着穿洞的手掌在地上□□：“翟星辰有你这种、JB朋友……咳咳，就是他的不幸……”
“住手！”云谲爆发出一声吼叫，他一动，全身的肌肉都撕裂了一般，多处的伤口让他整个人泡在血池里，“等一下星辰就来了，你有种过来、一刀杀了我！”
周鸣讥讽道：“少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以为自己有多高尚，舍己为人？呸！还不是杀人犯一个！”
云谲吃力地眨了眨被血糊住的双眼，只希望周鸣把矛头转移到自己身上，别让苏池航再受伤，所以故意激怒他：“要动手就快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偏——不！”
周鸣邪恶地勾起唇角，缓缓地吐出句子，就像一个乐在其中的孩子，玩着自己手头上的玩具，却一点儿都不珍惜，“你的旧情快要死了，他还敢骂我，是不是特欠揍？喂，云谲，你是不是冷血的啊，怎么还不开枪打我？”
苏池航忍不住捂着胸口，呕了一大滩血，“操，别听这臭□□瞎说，快走……”
“走？你们谁都别想走！”
周鸣挥动九节鞭，鞭打着苏池航血肉糜烂的背部，并且专门盯着那一块子弹痕来打，再抛到空中来回折磨，鞭子和肉体剧烈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和云谲绝望的喘息声一道，几乎要把整个夜空划破。
“听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同事的？”周鸣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个叫刘丽的女人，才22岁就死了，炸得身上没一块好肉，真是造孽啊。不过我猜，你们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池航！”
云谲咬得牙快要碎掉，拖着伤腿挪过去，却被周鸣的鞭子逼到退无可退，阻挡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等他躲过那一阵鞭子雨，周鸣掩护在下面的一击肘击，突然打向他的腹部，云谲把他打得连连后退，一失神，就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
枪，那把掉落的枪，刚好硌在他屁股下面，云谲忍着剧痛，偷偷把它握在手里。
星辰最好的朋友……星辰最好的朋友……
明明可以，枪明明拿在手里，双手却抖个不停。云谲咽了口水，喉咙又疼又涩，他的眼睛也被血和汗糊得看不清楚。如果我杀了你的朋友，如果我杀了你的朋友……你会不会更恨我。
“别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欺负你了吗？”
周鸣怨恨地盯着云谲，他当然清楚云谲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从在学校那会儿，他就知道了那时天热，每个人都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蒙圈，跑个步都拖泥带水，甘愿顶着太阳跑的只有翟星辰一个，他把投篮练得炉火纯青，说为了让云谲观看比赛，必须拿到冠军。
那种神情，他永远记得，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浸泡着喜悦，连攥紧的拳头都兴奋得微微发抖。太可恨了。
他厌恶地俯视着云谲，走过去，用鞋尖碾压着他的脑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你杀人在先，又能有什么理由怪我向星辰揭发你的恶行呢。天道轮回，在杀死刘丽的时候，你们也该料到有今天！”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你冲我来啊……”
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他大可以把手头上唯一一颗子弹送进周鸣太阳穴，很快就了结了。而不是跪在这里像个怂蛋一样叫喊。
云谲心里是知道的，他不是开不了枪，也不是怕自己的双手再多一条人命，而是不愿意翟星辰再多一个理由记恨自己。
周鸣冷笑，挑衅地踩住苏池航的脸，他知道云谲迟迟不动是因为什么，因此更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你倒是开枪啊，翟星辰的杀父仇人。哦，我猜到了，你是不是怕星辰知道，你又杀了他一个朋友，所以才不敢开枪？”
云谲的手依旧在抖，他已经端好方向，只差勾一勾手指，他却偏偏不敢扣下扳机，脑海里时不时晃出翟星辰那张的笑脸。“不要逼我……”
“逼你？云谲，你造的孽够多了，不要再让翟星辰难过了。”
周鸣认定他不敢开枪，故意踩着苏池航的身体，揪起他的脑袋，往坚硬的地上撞去，一下两下，每撞一次，他的身体都跟着颤抖一次。“他马上来了，你随意开枪吧，让他看看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怪物，是多么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