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君颜》第9章


他认为自己看待这一刻亭亭玉立的她,就好比长辈看待晚辈的眼光。
要这样的他娶她,呵,实在好笑!他摇头暗笑:“他不是庄家,他是淳亲王府的歌玄贝勒,认识他的百姓们,都管他叫二爷!”
水玲赫然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他是歌百贝勒?”
雍怡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反应吓了一大跳,愣愣地说:“对……”
在赌访时;他就认出了他大哥的这位莫逆之交。
“你再说一遍,他真的是歌玄贝勒?”
“对,他是歌玄。”
他应她要求,再重复一遍,只是越讲疑惑越大。
她突地掀着被单掩住双颊,盯着他笑嘻嘻地招认:“你知道吗?我来京城全是为了他,我才不想嫁给你呢!要嫁的话,我要嫁给歌百贝勒!”
“啊?!”
那冷不防道出的心声,令雍怡瞬间由云端跌落地面,错愕不已地聆听她少女情怀的茁发过程,却再也没心情听进去。
反之,水玲的反应是一径眉开眼笑地说:“我会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三年前我遇见了到扬州考核地方政绩的他,那时他身影挺拔地骑在黑马上,手拿折扇,衫袍飘逸……啊!对了!我终于知道那个老翁叫我去桂来赌访看谁了,原来就是看他!天啊,我怎么那么粗心,一味说要找歌玄贝勒,当面反而没认出他来,嘻嘻……”
她眉开眼笑,几乎是雀跃不已的。
而雍怡的感受,却觉得自己是已摔得粉身碎骨,一把骨头深深镶在万丈深渊底的泥土地里,她则不为所动、兴高采烈地在他身上拼命踩、拼命跳,乐得合不拢嘴。残忍——
至极!
第五章
隔天早上天气很暖和,雍怡这一票人等被安排打扫王府中各亭台楼阁。
汉子们毕竟是愿赌服输之人,扫帚工具一拿,抹琉璃槛墙的抹琉璃槛墙、擦门窗的擦门窗,偶尔在屋内发现骨童古玩,聚在一起对骨董评头论足一番,也颇能自得其乐。
当然,混水摸鱼的也大有人在,雍怡便是。
他几乎从别人上工的那一刻起,便旁若无人地坐在凉爽的树阴下,咬了根小草,情绪不明地盯着在晒衣场开开心动晒歌玄衣物的水玲猛瞧。
他毫无表情的面孔下,掩藏着一份混乱难明的心事。
按理来说,水玲昨晚道出自己的暗恋情事,应该令他如释重负,确定她来京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他麻烦。
但怪的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非但未令他精神一振,反而让他困扰至极,心情就是不好,整个人浮浮躁躁的。
“莫名其妙!”
他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句,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但他的脑海里,却依稀又看见了水玲揪着棉被望着他,脸上浮现出温暖而喜悦的笑容,向他诉说她对歌玄有多倾慕、多崇拜。
此时,那股失落感又冒出来了,雍怡不禁困扰地蹙起眉头。
不久后,水玲注意到他了,脸上洋溢着快乐,欢欣地跑向他,随即一股脑地往他身边挤去,与他肩并肩屈膝坐在树下。
“嘻嘻嘻,你知道吗?我刚刚摸到歌玄贝勒的衣服了!”
她的双唇勾勒出美好的弧度,乐陶陶地说着,话暂告一段落,她马上用右手遮住自己的笑靥,窃窃而笑,怕被人撞见她不合规矩的掀唇笑法。
雪艳无瑕的白皙脸庞,配上春花般的娇艳笑容,使她那对大眼更形水灿有神;柔滑唇瓣红润欲滴,依稀泛出诱人的光泽;而那一头浓密的乌丝,适当衬托了她细致的容颜,女孩子长得像她这样,确实得天独厚。
“几件衣服而已,就让你乐成这样?”雍怡斜睨她,一脸轻蔑地道。
水玲笑盈盈地说:“你不会明白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至今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根本不敢妄想能和他近在咫尺!”
“你在晒衣场晒衣服,他在书房阅卷,八字都没一撇哩!”
“我说的近是指跟他近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近到走他走过的路、近到触摸他的私人衣物,对素昧平生的我们来说,这多不容易呀!”她光想心就热烘烘的。
“无聊!”雍怡理都不想理。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水玲一概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告诉他。“你知道吗?我发现歌玄贝勒的长袍大多是月白色和云青色,质地和一般人穿的一样,都是轻纱类。”
“那又怎么样?”实在不懂她在乐什么?
“光是知道他平日喜欢穿什么,这就够令人兴奋了。”她越想眼睛就笑得越弯,“那边的婢女告诉我,歌玄贝勒春夏秋冬的衣物,各有各的特色,全是请著名的老师傅量身订做的。呐,就是他带起京城流行月白色长袍搭玫瑰紫马褂的风潮的。”
雍怡听得好刺耳,喃喃自语地道:“学他穿着的人,全是些瞎了狗眼没主见的蠢材,至于崇拜他的女人,也没高明到哪去!”
“嗯?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雍怡蓦地回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
水玲不疑有他,继续兴奋地说:“婢女们说下次要带我去看他的冠服顶戴,她们说歌玄贝勒光冠帽就有几十项,朝冠、行冠、吉服冠、常服冠、雨冠等等的就已经可以看得人眼花镣乱了。”
“要做他的贴身侍女,不是件容易的事,哪件饱眼要配哪项冠帽、搭哪条腰带都是规定好的。所以要慢慢训练,直到能独当一面,才能派到他身边侍候。”
“唉,从现在开始培养我,不知道会不会太晚?我也想成为他的贴身待女……”
痴痴的幻想投射在她眼瞳中反射出温柔的眸光,她时而掀掀嘴角,露出甜甜笑意,时而呵呵傻笑出声,那幸福的样子,活像个中了头奖的二愣子!
雍怡愕然回瞪她,心想,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太夸张了一点吗?堂堂一名格格居然立志成为下女?而且还要经过培养?!
不就是一些贝勒的大礼服,真有必要稀奇成这样吗?
“疯了。”他咕哝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就塞给她一件单衫。
水玲凝视手中的衣物片刻:“这是……”
“给你。”
“给我……”水玲试着理解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并将它与两人刚才的话题连结。顿时,她突然领悟,捂住自己激动的喘息声,开心地说:“歌玄贝勒的吗?雍怡,你对我真好,知道我想私藏一件他的衣物,就替我弄来一件,我好高兴啊!”
她感动得不如如何是好,喜上眉梢地站起来检视一番。
雍怡依旧沉默,支颐想,其实这是——
他的!
他不久前刚换下来的臭汗衫!
给她纯粹为了讽刺她,她要拿它当宝、要早晚三柱香膜拜都无妨,给了她就是她的,她爱怎么对它,全随她去,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他坏心地想。
※※※
天色一暗,入夜之后,大家便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身躯紧紧裹着棉被的水玲,仿佛从沾枕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绽出不切实际的笑容。
抱着那件单衫,她脑中的思绪半刻也没停过,正闭着眼睛幻想歇直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为了她骑着黑马仁立于战场上,即将和大恶棍决一死战。
猛吼一声,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两人杀得如火如荼。
经过一番缠斗后,歌玄终于成功击败了坏人,攻人恶棍的老巢欲将她解救出来,偏偏恶棍恶贯满盈,偷拐抢骗掳来的少女,多达一百多人。
她是邻国的公主,亦是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他一心寻她,然而要在一群人当中找到金枝玉叶的她,谈何容易?
这个时候,只有倚仗这件织功精细的单衫相认。
故事的结局是她楚楚可怜揪着单衫,站在波涛汹涌的海岸边,水灿的眼睛正淌着豆大的泪珠,不知真命天子何时出现?
然后,他出现了,对她展开强健的双臂……
他说:“水玲,我的爱妻,我来接你了。”
而她说:“歌玄,我的爱夫,我等得你好苦!”
她奔入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最爱、最爱的男人!
故事好美,不是吗?
“嘻嘻……”
水玲笑得悸动不已,又揪起单衫遮住睑。
雍怡看得大摇其头,翻着白眼转过身去说:“无知是一种幸福!”
※※※
“福晋!贝勒爷!不得了了!”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次日的晌午,两名仆役忽然十万火急地由外头冲回来。
惊慌失措的叫声,惊动了聚在大厅中品茗的女眷们及歌玄。
而被指派到赏旭亭扫除的雍怡等人,亦被石破天惊的叫声攫去注意力,一堆人放下工作,全靠在石阑干上好奇地观望。
“大事不好?在老子的家,只有死了猪仔、鸭仔时,才叫大事不好,这亲王府难不成也死了猪仔、鸭仔?”家里靠养牲畜为生的瘦子嚷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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