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空曲》第26章


形容得真教人心疼呵!采眉嘴里偏说:“狄岸才不孤独呢!洪欣不是常和他做伴吗?这次去南方的任务,两人不就同行了吗?”
“洪欣是很关心狄岸的种种,但狄岸始终很有分寸,只待她像师妹一般。”燕娘又加了一句,“我们认识狄岸那麽多年,知道他是正人君子,绝非无品无格之人,否则也不会有那麽多人追随他了。”
“我又没有说他不好……”采眉连忙澄清。
突然,木廊上有响声,一个人在窗口说:“谁不好?”
一看竟是怀川,采眉吓得连纺梭都掉到地上了,但又掩不住欣喜地说:“你怎麽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事情才刚起步,我因为要到南昌去,经过这一带,见雨下那麽大,不放心便回来看看。”怀川望著采眉,因为舍不得移开视线,索性就在窗口对话,忘了旁人的存在。
以前放心,现在不放心?别说大雨了,还山崩过哩!怀川从不半途而归的,还不是为个采眉?才十天不到,就按捺不住,人随心魂折返。燕娘在心里偷偷笑著,当怀川将采眉由江南带来的第一天起,她就明白怀川也被女人给绑死啦!
为了这事,沙平还报仇似的地嘲弄他许多次。怀川先前一迳的否认,瞧!行动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燕娘静悄悄地退出,因为,她太了解那种渴望见某人的心情。
※※※入秋了,杏树叶渐渐转为枯黄,风一阵阵的吹来,叶也旋乱满天。采眉一样是纺纱、种菜,数一数,灌溉渠道的事也该结束了吧?
自大雨那日後,怀川不曾再回来,但那日的会面,也够她回忆许久。
又是风飒飒,吹屋袭壁的,更添一份秋夜凄凉。她拥紧被子,突然外面有嘈杂人语,她忙起床穿衣,走到廊外,见火炬磷磷,寨门大开。
“呀!狄岸受伤了,快送到房里去。”沙平大叫著。
“还有欣儿。”洪炳说:“都怪欣儿,说什麽要去坏风水的龙头,结果没办成事,反而让狄岸因救她而遭受暗算!”
“多此一举嘛!没有龙尾,龙头有啥用?”有人说。
怀川受伤了?很严重吗?采眉眼看大家将他抬入房间,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当沙平替他疗伤时,才知道被暗算的伤口在背部,长长的两道刀口,没损及脏腑,但失血颇多。
碍於身分,采眉只有乾著急的份。
沙平和几个仅医术的志士两头跑,那儿的洪欣是中毒镖,伤口小,可人一直昏迷著。这一切骚动要到天微亮才渐止,寨里的人都一夜没睡,筋疲力竭。
鸡呜五更天,沙平等人极困,一躺上床就开始打呼,四周反而呈现一片不寻常的寂静。
燕娘看出采眉隐忍的无措,故意说:“我也累了,狄岸就交给你了,好吗?”
“交给我?但……”她没把“寡妇”二字说出来。
“这不是顾忌身分的时候,寨里人手缺乏,需要每一个帮手,你照料狄岸,不会有人说话的。”燕娘说。
既然如此,采眉自然是迫不及待。
怀川的屋里弥漫著药味,他整个人趴俯在床上,背裸露著,清楚看见涂著青膏的刀伤,还有淡淡的旧鞭痕。
她现在已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只静静地陪在一旁,以防他需要什麽。
天光更亮,她正在清理药渣,回头就看怀川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她,“没有吓著你吧?”
“我已经处变不惊了。伤口还疼吗?”采眉故作轻松的问。
“不疼,见了你就不疼了。”他第一次说出如此亲昵的话语。
“说混话了,可见你还昏沉著。”她极不自在说:“闭上眼好好休息吧!不然一会儿又要人来人往的了。”
“陪我?”他只吐出一句疑问。
看来,他真是气虚神散了,才会说话如此的不知避讳。采眉不吭声,只点点头。
接著几天,怀川都在竹床上养伤。其实跑惯江湖的人,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麽,若不在乎疤难看,也不必细心调养。但他就是故意赖著,虽不是早晚都由采眉来照顾他,可在燕娘暗中的帮助下,似乎常轮到她。
见到采眉,是他最大的快乐,由她来服侍,更是最大的享受。时时刻刻都甜如蜜,因为他知道任重道远,这种温柔乡也不多,再求就是贪婪了。
这一天,怀川已可以坐起,双手展著陈述严家罪状的书纸一一沉思。抬头看采眉收拾碗盘药罐,晓得她这一去,要几个时辰後才见得著。他突然很遗憾彼此身分未明,否则,两人何须如此生份?她若是他的妻,必是朝朝暮暮、形影不离,才能满足他渴慕的心吧?
她踩著莲步,正要掀帘,怀川就开口了,“嗯!能为我梳个头吗?”
几天下来,他的确已披头散发,只用蓝巾系著,虽没有翩翩风采,却也是她爱的落磊粗犷味。
“我不会梳男人的头发。”她初初的反应自是拒绝。
“就一次好吗?我喜欢你的巧手。”他说。
这是头一口他对她用“喜欢”的字眼,而且语气中有哀求,她若应允,是不端庄,但他要她不端庄……
采眉在心理挣扎了一会儿,看屋外没人,便走到床边,“只一次。”
男人的头发她不曾碰过,就只有弟弟兆纲的除外,如今他也是个小秀才了。怀川的发黑而粗,留得不长,大概是嫌烦,常一捧就剪掉吧!
她细心的梳理著,整个人漫在感觉之河里,沉著、飘著,一种舒服的淌流,让时空抽离。周变得极静。当她挽起发时,怀川有点失望,为什么如此短暂,光阴为何不曾停顿呢?
她系完带子,仍站在他身後。
蓦地,帘子掀起,也躺了几天的洪欣无预警地出现,看到两人靠这麽近,心里有著不好的联想,直脾气地就说:“你……你怎麽可以在狄岸的房里呢?你没听说孤男寡女……还有,你是寡妇,应该自重才对……”
白白的被污蔑,采眉也不是没有火气的,她严肃著脸说:“我只是照顾狄岸,就如我曾为你梳洗,仅一份差事而已。”
“不!狄岸不同,我知道你对他别有用心……”因害狄岸受伤而自责,又因她的仰慕无法回报,心中有万分的挫折感,或许是她也感受到狄岸待采眉之特殊,於是口气稍稍重了些。
“欣儿,不许你口出恶言,还不快向三姑娘赔礼,”怀川忙制止道。
“不必了!”采眉气洪欣,更气怀川,“欣姑娘说得也对,总要避开瓜田李下,才能免於闲言闲语吧!”
她走了出来,温柔的情绪全毁,她能再忍耐多久呢?
留在屋内的怀川和洪欣自有一番争执,洪欣说:“我并不是怀疑狄大哥的人格,也知道你是不近酒色之人,但天底下女人无数,你干嘛偏偏和她牵扯不清呢?”
“三姑娘有何不对?我爱和谁扯不清,从来没有人可以管!”怀川已失去耐性。
“但她是夏家寡妇,你可别糊里糊涂的被油蒙蔽了心,完成志业後,就又因她而身败名裂,一定得要有人及时提醒你!”洪欣不懂,平日的狄岸很理性,怎麽一提到采眉,就好像变了个人?
“为她而身败名裂又如何?我一点也不在乎!”怀川不管伤口仍在痛著,迳自下了床,走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
一股气流猛地由脚底冲向脑门,百骸舒爽。他突然顿悟,若他真只是狄岸,面对寡妇采眉,他也会不在乎,整个人陷入她的顾盼风姿中,如飞蛾扑火,甘愿被焚毁吧!
男女之间的爱欲及醉仙欲死,就是这滋味吗?也难怪当年沙平和燕娘犯众怒也要相守,是愚顽,也是悲壮。
他情不自禁地寻找著采眉的踪影,见她正带著妞妞在菜园里浇水。
怀川走过去,温柔的说:“抱歉,总是让你受委屈。”
“寡妇受委屈是天经地义之事,谁教我们福薄呢?”采眉没好气的回答。
“你千万别介意欣儿的话,人人都尊敬你……”
怀川尚未说完,采眉就接口,“我必须介意!寡妇门前是非多,请你离我远些……我……我还想为怀川拿个贞节牌坊,你可别坏了我伟大的理想!”
听得出来她最後一句话有太多的意气用事,怀川轻叹一口气,他也希望严逆早日伏法,他可以恢复父亲及夏家的声誉,然後和采眉夫唱妇随,过著神仙眷侣的生活。
他一直很努力,不是吗?
第七章贞节
我住长江头,
君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剿缉严家的网愈收愈小,所有的罪状已列入奏章,据说皇上见了勃然大怒,即令刑部逮捕查案。
但严世蕃党羽已逃过一次,有可能再次抗命。
而皇上曾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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