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下)》第3章


“我知道你不能。”他对她说:“但绣庄远在江南,我眼不能见、手不能管,因为如此,用人首要唯德,即便三年后你还不能让绣庄得利,我也相信你已尽全力。所以,我愿意让你一试。”
因为这番话,织心眸中有了隐约的光。
“我已解答你心底的疑问,现在,你愿意吗?”他再问一遍。
这回,织心终于点头。“奴婢愿意一试。”她笑了。
玉贝勒也笑了。“那么,从你愿意这刻起,你就是红豆绣庄的半个主人了。”他说:“从今而后你要管事,肩上有莫大责任,你明白吗?”
“我明白。”织心沉稳地回答。
尽管未来的责任沉重,但是她的嘴角在笑,眉毛在笑,眼睛也在笑。
“绣庄内有老仆,你一到绣庄他自会去见你,你不明白的事,可以问他。”玉贝勒道:“只要有心,就能承担。只要不怕吃苦,必定成功。”
“我有心,我不怕吃苦。”织心这么回答他。
玉贝勒点头,笑道:“这就够了。”
第二章
织心前脚离开堂前,一名娇俏美丽的女子,立即自堂后掀帘子出来,女子的容貌倒与织心有三分相似。
“织心真美,刚才我看见她发亮的双眼,美得好动人!”女子嘴里这么说,然而却摇头:“可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人’既然喜欢她,又为何放手?为何让织心离开他?”那娇俏的女子走到挚爱的丈夫身边,一脸狐疑。
“你刚才已听见,她答应了。”他咧嘴。“你输了。”
听到“输了”二字,那女子——即玉王府的少福晋巴哥,用力的唉声叹气。“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的,因为织心一向固执。”
“固执的人也有梦想,只不过他们的梦想比较实际、比较切实,只要给的条件是好的,他们往往拒绝不了,何况,离开京城,是现在能救她的万灵丹。”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人’对了,是吗?”
定棋笑了。“是,他对了,你错了。”
“错了就错了,你干嘛一定要提醒我?”她眯眼、噘起小嘴。
“因为你错了,今晚就……”他附在她耳旁小声道。
巴哥咬著唇,听他附耳说的话,急得又羞又恼,脸颊都涨红了。“你这坏蛋!”她伸手要打她夫君。
定棋笑嘻嘻地握住他娘子的手。“输了可不许赖皮!”一把将她揽进臂弯。
“谁说我要赖皮了?”巴哥轻跺脚。
虽说,原本她是想赖皮的。
定棋抱著妻子,凑近嗅她颈间的馨香。
“你说,那人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绕了好大一个圈,不嫌罗嗦吗?”依偎在他怀里,巴哥还是有问题。
定棋眼色一沉,诡秘地答:“女人的心思难懂,有时,男人的心思更难料。”
巴哥噘起嘴,问他:“你也难料吗?定棋?我猜得透你吗?”
定棋低笑。“你不必猜我,因为你已掌握了我,我的心随你而转,我的心思,便是你的心思。”
巴哥噗哧一声笑出来。“男人的甜言蜜语,就像毒药。”
“那么女人的笑,便是解药。”他痴迷看她。
“每一个女人的笑,都是你的解药吗?”她有意无意问他。
“当然只有我最爱的妻子,她甜蜜温柔的笑,才是我的解药。”他答得聪明。
巴哥嗤笑一声。“那么,‘那人’也需要解药?”
“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需要解药。”
她眼珠子一转。“但是渴求解药久了,解药就成了毒药。”她笑咪咪说。
定棋也笑,神秘地笑。“上了瘾,什么药,都能成毒药。”
“我瞧你也中毒了,定棋。”
“天底下,不中毒的,就不是男人。”
闻言,她噗哧一笑。
“定棋,你也是男人,你能料得准‘那人’的心思吗?”她问。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痕。“哥儿,你必定知道,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候?”
“当然知道,书上写的,我看过了,可这跟‘那人’还有织心,又有什么关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忽然吟道。
巴哥知道这首古诗的意思。“见景思人,那个伊人,不在身旁……你是说织心?”
“即便人在身边,心不在身旁,这男人便未算得上是已搏美人一笑。”
“所以说他用尽心机,就为搏美人一笑?”
定棋笑。“哥儿,你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她可不依。
咳一声,定棋含笑不语。
此时巴哥已懂了,可她还是问:“但是,除了美人一笑,我看他要的不只如此?”
定棋低笑。“美人一笑,千金不换。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心既不在他身上,无中生有,何其困难?”
他咧嘴。“据我所知,他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那么,他何以明知难行,却偏要行?”
“也许心已得到,人却不可得。”
“这更怪了,心已得到,人儿原本就在身旁,何以要推得更远?”
他笑。“有时越远的地方,看得越清。”
巴哥的脑子原本清明,这会儿又被他说糊涂了。
“红豆绣庄,真能让人得偿所愿吗?”她只好问。
定棋一笑,顺口吟起:“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巴哥笑了,她再吟另一首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园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红豆绣庄。
那地方会是结束后的开始?
抑或还是绕了远路?
又或者,真是能看得更清明的地方?
“但是,红豆绣庄是个挑战、是个太严苛的挑战!何况我不信,会有人帮织心。如果败了,织心还是一无所有,花了三年的时间却一无所有,多么教人难过沮丧!”巴哥锁著眉摇头道:“我还是认为,‘那人’是魔鬼,有时,他实在太残酷。”
“但是现在的柳织心,需要挑战。”定棋却说:“再者,败了也不见得一无所有。”
巴哥抬头看他。
他凝望她的眼,对她低笑。“小鸟飞出了母巢,就算学不会唱歌,也知道该怎么觅食。一朝学会觅食,就会变得坚强。”
巴哥还是摇头。“不会唱歌的小鸟,一定不快乐。”
“有些人快乐,他不一定要唱歌。”
巴哥眯眼瞪他。
“怎么?还想打睹?”定棋当然清楚,他娘子小脑袋瓜里打著什么主意。
“当然!”
果不其然。
“那么,这回的赌注是什么?”
巴哥仰起下巴。“你来决定好了!”豪爽地说。
“我决定?”他眸子略闪,饱含笑意。“不怕输?”他揶揄。
巴哥瞪大眼,笃定地说:“输的人一定是你!”
“赌一个娃娃。”他忽然说。
她一愣。“什么?”
他咧开无害的英俊笑脸。
“娘子,我想跟你赌一个娃娃。”他诡笑,再说一遍。
无论这赌注赢或输,他一定不吃亏。
赶了无数日夜的马车,织心终于来到苏州镇湖,红豆绣庄的大门口。
苏州吴县,是天下苏绣的集散地,相传单仅苏州一地,就有万名绣娘。
红豆缕庄,是一所老式宅院,商号门面不大,但宅院很长很宽,绿瓦红墙,内院草木扶疏,后进屋内窗明几净。
一名儒服打扮的老人,已经站在宅院口等候她多时。
“是田先生吗?”
管事老仆田七愣了愣,他瞪著眼前貌似天仙的美人,一时间闪了神。
“田先生?”织心再问一遍。
田七咳了一声,化解尴尬。“织心姑娘?”同时他伸出一双粗砺的大手,扶织心下车。
他的手骨节突出,很稳、很大、很有力,年轻时想必做惯劳动。如果不是皮肤松弛,产生了折纹,这双有力的手,根本不像一双老人的手。
“织心小姐,从今日起您就是这里的主人,往后您就叫我田七。”一进屋内,田七就对织心道。
贝勒爷早已捎信来说了,一切但凭柳织心作主。从柳织心踏进绣庄那一日起,她便是这红豆绣庄的主子。
只是,田七万万想不到,新来的管事,竟然是这么一个美貌惊人的年轻姑娘。
这样的姑娘,当真能管事吗?
见到织心第一眼,田七当下已抱持怀疑。
“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田七。”织心不争辩,因为她确实是主人,这是玉贝勒的意思。
她既已答应做这件事,就要像个样。
然而,她才刚到红豆绣庄第一天就已经明白,这所绣庄几乎毫无营生,每天几乎做不成一笔生意。
这天,织心在店门口站了一日,门外过客来来往往,就是不往店里走,一整天过去,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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