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太匆匆》第25章


竟是光明磊落的追求者,不像韩青这样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于是,她对韩青说的话就不像袁达那样婉转了,她会直截了当的问一句:
“你养得起嘉珮吗?”
或者是:“我们嘉珮还小,暑假才大学毕业,男朋友也不止你一个,你最好不要缠著她,妨碍她的发展!”
韩青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三天里谈不出什么结果,韩青放弃了袁氏夫妇的同意与否,全心放到鸵鸵身上去。鸵鸵又保证了,又自责了,又愧疚了,又发誓了……他们又在无尽的吻与泪中再度重复彼此的誓言,再度许下未来的心愿,鸵鸵甚至说:
“我只等著,等著去做韩家的儿媳妇!”
于是,韩青回到营区继续服役。可是,他心中总有种强烈的不安,虽然鸵鸵流著泪向他保证又保证,他却觉得鸵鸵有些变了。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她学会了化妆,而一点点的妆扮竟使她更加迷人。她的衣饰都相当考究,真丝的衬衫,白纺的窄裙,行动间,显得那样款款生姿,那样楚楚动人。脖子上,她总戴著条细细的K金链子,上面垂著颗小小的钻石。他甚至不敢问她钻石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握她的手,找不到他送的金戒指,她笑著说:
“我藏起来了,那是我生命里最名贵的东西,我不能让它掉了。”很有道理。他还记得送金戒指那天,十二朵玫瑰花,她站在门外等他起床!足足等了四十七分又二十八秒钟。也是那天,他把她从个女孩变成女人。
不能回忆,回忆有太多太多。
他继续服役,鸵鸵的信继续雪片般飞来:
——没有遇到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爱的游戏”?我
将如一只倦鸟,找不到栖息的窝巢。
——没有遇到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发现自己潜在的能力?
是你激发并发掘了这块原本是废墟的宝藏。
——没有遇到你,我如何晓得我原来也会如此的疯狂的
恋爱?你是那火种,点燃了我心头的火花。
恋爱的句子总是甜蜜的,情书中的文字总是动人的。但是,韩青仍然不安,强烈的不安著。他知道,那个“柯”还留在台湾,还继续著他各种的追求,鸵鸵来信中虽只字不提,方克梅的来信中却隐隐约约的暗示著。方克梅,这个在最初介绍他们认识,和他们共有过许多欢笑、玩乐,也共同承担过悲哀;失去的小梅梅,死去的小伟,疯了的丁香……然后,又在他和鸵鸵的生命里扮演桥梁,他从营区寄去的每封信,都由方克梅转交。可是,方克梅自己,却在人生舞台上演出了另一场戏,另一场令人扼腕,令人叹息,令人惊异而不解的戏。她和徐业平分手了。经过四年的恋爱,她最后却闪电般和一位世家子弟订了婚,预计七月就要做新娘了。对这件变化,她只给韩青写了几句解释:
如果徐业平能有你对嘉珮的十分之一好,我不会变,
如果他也能正对我的父母,我也不会变。但是,四年考
验下来,我们仍然在两个世界里……
徐业平在东部某基地服役,写来的信,却十分潇洒:
我早跟你说过,我和小方不会有结果。这样正好,像
我们以前唱的歌,“你有你的前途,我有我的归路。”我
不伤心,自从小伟死后,我早知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别
笑我成了宿命论者。我一点也不怪怨小方,对她,我只
有无数的祝福,毕竟,我们曾如此相爱过。
这就是方克梅和徐业平的结果。
韩青还记得,在服兵役前,有天,他住在徐业平家里。那晚,两人都喝了点酒,两人都带著醉意,两人都有心事和牵挂,两人都无法睡觉,他们曾聊天聊到凌晨。
“业平,”韩青曾说:“我们将来买栋二层楼的房子,你和小方住楼上,我和鸵鸵住楼下。一、三、五你们下楼吃饭,二、四、六我们上楼吃饭。你觉得如何?”
“不错啊!”徐业平接口:“我们四个还可以摆一桌呢!”
结果,方克梅和徐业平居然散了!居然散了!也是那晚,韩青还说过:“我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鸵鸵!”
“不要担心她!担心你自己!”徐业平说。“你比她脆弱多了!”是吗?韩青不敢苟同。注视著徐业平,想著鸵鸵和小方,两种典型的女孩,各有各人的可爱之处,他不禁深深叹息了:
“业平,我们两个都一无所有,想想看,小方和鸵鸵为什么会爱上我们?她们都那么优秀,那么出色!我们……唉!真该知足了!不是吗?”
徐业平沉默了,难道那时,他已预感到自己会和小方分手吗?难道他已看到日后的结局吗?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烟,于是,韩青也沉默了。两个好友,相对著抽烟,直到凌晨四时,徐业平才叹口气说:
“睡吧!”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都一脸失眠的痕迹,徐业平问韩青睡得好不好,韩青说:“正面躺,左面躺,右面躺,反面躺,都睡不著。”
徐业平嘻嘻一笑,说:
“我看你大概也站著躺吧!”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小方却和别人订婚了。徐业平和小方本身,不管多么潇洒,韩青和鸵鸵,却都为这件事消沉了好一阵子。“世外桃源”的打情骂俏,来来的许愿池,水源路的小屋,金国西餐厅中为“小梅梅”取名字……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往事历适如在目前。
但是,方克梅和徐业平居然散了,居然散了。
在营房中,韩青捧著徐业平和小方分别的来函,好几个深夜,都无法成眠。总记得小方过二十岁生日,穿一袭白色衣服,襟上配著朵紫罗兰,和徐业平翩然起舞。也是那晚,韩青第一次认识了鸵鸵!“小梅梅,你再也不会有弟弟妹妹了!”他叹息著。
但是,真有个小梅梅吗?她存在过吗?是的,她存在过,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她确实存在过。但是,她也去了。从糊涂中来,从糊涂中去。生命是古怪的东西,韩青年龄越长,经历越多,自负越少,狂傲越消……他再不敢说他了解生命,更不敢说他了解人生。同时,鸵鸵的来信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零乱,有时,他甚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开始谈到毕业,因为她马上就要毕业了。但她谈了更多有关社会,有关成长,有关生活“境界”的问题,含糊的,暗示的,模棱的。他困扰著。可是,他在极大的不安里,仍然对鸵鸵有著信心,只要他退了役,可以和她朝夕相处,可以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可以成功。一个“圆”已经划到最后的一个缺口,只要那么轻轻一笔,就可大功告成。等待吧,因为他也马上就要退役了。就在他退役前夕,鸵鸵寄来一封真正让他掉进冰渊里去的信,虽然信上并没有一个字说她已经变心:
青:时钟敲了一响又一响,告诉我夜已深了,再过数小
时,就是认识四十四个月,多快,只是一晃眼而已。三
年又八个月该上千天,从一开始算起吧,也算个半天才
算完呢!怎么回首时却有如云烟般片刻即过?
近四年来,事实上,从一开始你就犯了一个最大的
错误——你让我误以为你百般迁让我是应该的。在你面匆匆,太匆匆24/30
前,我一直是最骄横、任性、倔强、善变……的女孩,可
是你始终给予我最大的宽容与爱心。
如果世界上真有因果报应,我将遭到报应的。也许
有一天我受人虐待时,我将反悔不已,而当我再想回到
你身边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其实我原不想写封伤感的信,你知道。可是,我一
定要把我心中积压的话告诉你,否则,我们的距离也只
有越拉越远。以前种种,甜蜜的,伤心的,欢乐的,悲哀的……
简直无法计数。真像一场梦!一场最美丽的梦,说什么
美梦最易醒,好梦难成真,事实上,那存在的片刻即是
永恒。人为什么刻意追求恒久呢?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是
恒远不变的,时间在流逝,山河在变迁,人心在转移。在
巨变的空间里追求永恒,原本就是——悲剧。
我无意对自己的改变辩解些什么,我也不愿推说那
是做事带来的成长。事实上,你知道我一直在改变,一
直在成长,我的成长过程像爬楼梯一样,一级一级往上
爬,永不终止。而每一阶段的成长都是艰辛痛苦,然而
回首时总是带著满足的微笑,而不同阶段的成长更有著
不同的视界。发觉与你有隔阂,该是这半年多的事,严格说起来,
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当兵两年,你与社会隔绝脱节,幸
好你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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