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躲藏》第41章


烟缩回了护士站。
总算等到了。陆筠站起身来,顺着小护士残留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几米外走过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幅眼镜,面容沉静,风度绝佳,用略带愕然的目光看着她。
陆筠走到他面前,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而真挚,“苏医生,您好。”
苏兆仪对她略一颔首,简短地说:“进来坐。”
他声音偏低,音色非常悦耳。陆筠于是就想,这样的人应该也比较好说话吧。
医生办公室里没有旁人,陆筠斟酌了一下措辞,客气地说:“苏医生,我叫陆筠。忽然造访,给你添麻烦了。”
“我知道。”
“啊?”
“我说我知道你叫陆筠,”苏兆仪淡淡开口,示意她在屋子里随便找张凳子坐下,“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照片。”
陆筠尴尬地一笑,如果说那次绑架带来的最大麻烦,恐怕就是让她那张脸变得尽人皆知,偏偏媒体记者还不遗余力的炒作什么美女工程师,实在让她无奈到了极点。不过好处也不是完全没有,起码可以节省了进一步自我介绍的功夫。
陆筠没有坐下,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说:“苏医生,我的话可能有些唐突,但是请您理解。两年前巴基斯坦大地震的时候,您带领了一组医疗对去了巴基斯坦,驻扎扎在斯瓦特河边上的加米拉镇上,对吗?”
苏兆仪坐到桌前,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没错。”
陆筠问下去:“我想问您一下,您当年救治病人的时候,有没有救过一个中国人?”
“印象中,似乎有几个。”
陆筠从挎包里拿出一张保持得极好的照片双手递给他,“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我知道现在让您回忆一个病人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也许你能想起来……”
苏兆仪瞥了一眼照片,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最后才说:“抱歉,我不记得了。”
陆筠只觉得膝盖忽然一软,好容易才能扶着桌子勉强站住,继续问下去,“啊,那你们当时有没有因为医疗条件限制,把一些送受伤的病人送回中国救治?”
苏兆仪摇了摇头,慢慢地叹了口气。
“没有。”
陆筠的心顿时沉到了海底,退坐到沙发上,手指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苏兆仪知道这是受了刺激之后的下意识的痉挛,于是换了个问题:“陆小姐,他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陆筠眼眶一热,喃喃说,“很重要。我找他找了好久……”
陆筠的声音绝望地低下去,喉头好像被尖锐的固体哽住了;她觉得自己跋涉在海上的黑夜,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毫无意义,身体里有一团化不开的黑气,抑制她的呼吸,那天的痛苦,连思维都麻痹了。
苏兆仪也从来也不是多话的人,不动声色地默默看着她很长时间,其实她没有哭出任何声音,可苏兆仪就是觉得自己仿佛听到某个绝望的的哭泣,就像闷在瓮中,透过层层黑暗的重压而挣扎出来的悲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筠勉强站了起来,伸手仓惶的抹了抹脸,朝苏兆仪微微欠身,又取出张名片,放到苏兆仪面前,慢慢鞠了个躬:“苏医生,虽然你现在想不起来,但不等于以后都想不起来,如果你以后万一想到跟这个人有关系的事情,麻烦跟我联系。”
看到她一幅要离开的模样,苏兆仪叫住了她:“你现在去哪里?”
陆筠回过头,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朵笑容:“嗯,总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的。”
苏兆仪站起来,脱下白大褂,走到她身边,伸手摁住她颤抖的削瘦肩头:“对不起,我骗了你。你跟我去吃饭,我告诉你吴维以的下落。”
不亚于一枚炸弹在耳边炸响,陆筠猛然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其实在那之前,泪水就已经模糊了眼睛。
ps:要完结了。
'三十二'
直到上了飞机,不真实的感觉潮水般浮上心头。
从认识苏兆仪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乖乖跟着他去吃饭,可却没得到关于吴维以下落的明确结论。苏兆仪医生只是维持着那万年不变的表情,推了推眼镜,简单地说:“吴维以现在不在国内,你去办一下到意大利的签证,我带你过去看他。”
然后他就不肯再透露别的信息,不论陆筠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只说:“有些话不应该我说,你直接去问问他本人。”
剩下的两三个星期陆筠除了忙于办签证的事情,每天都在焦灼中度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下落的时候,还可以勉强保持平和的心情;知道下落后,反而吃不好睡不着,好像脚底下有一盆火在熊熊的燃烧着,可偏偏挣扎不开。
她打了个电话给吴雨,吴雨一听到吴维以还活着的消息,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陆筠劝了她很长时间,又教育她回到学校了好好学习,最后才挂了电话。
旅游的签证办得非常快,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她跟苏兆仪一起上了飞机。
狭窄的空间,凝滞的时间,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对陆筠而言真是度日如年。情绪太紧张,连打个盹都会被乱七八糟的梦惊醒。
苏兆仪看她再一次满头大汗的从噩梦里醒过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陆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注意身体。”
“我知道,”陆筠愣了愣,补充了一句,“我知道。”
陆筠之前也问过苏兆仪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去意大利,他完全可以只写一个地名交给她,他回答说他也要去找人。
几次接触下来,苏兆仪这个人的少言寡语和永远只有一张表情的面瘫脸,陆筠领教得是一清二楚,她自己心里也有事,于是没有再问。
下飞机是下午,在飞机上睡够了,陆筠一点也不困。就像飞机上的旅游手册中看到的,罗马城不愧是历史名城,那么多现代化建筑中总是能藏着让人惊叹的古建筑。但仅此而已。相较于别人的欢乐,她的表情过于冷漠了。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有一缕金色的阳光慢慢流泻到手上,她终于忍不住想,地中海的阳光真是太妩媚。
苏兆仪用英语跟司机说了地名,却是某家私人医院。她犹豫地侧头去看苏兆仪,“医院?”
苏兆仪“嗯”了一声,“他刚刚做了手术。”
陆筠一愣,僵硬的感觉浮上心头:“什么手术?”
苏兆仪抚上额头,叹了口气,“你也应该想到的,如果他身体没有问题,又怎么会不跟你联系。”
陆筠呼吸渐渐急促:“我总不愿意去想他受了多少苦难,他的苦难,对我来说也是凌迟。总之,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跟他一起扛下来。”
苏兆仪微微一笑:“看来我没看错人。” 
然后两人就不再说话。
到达医院时差不多是傍晚了。这里大概是罗马市区的边缘,房屋少得多,也低矮得多。跟国内的医院不同的是,这家医院异常安静,三三两两的病人坐在草地上,距离极远。相邻的几栋六层白色小楼,是典型的欧洲多层建筑,大树参天,树荫一片一片,散落在广阔的淡青色绒毯般的草坪上,金色的花在草坪上大片大片地怒放。
太阳西沉,不复白天的炽热,也不再有那炫目的耀眼光芒,如一块透明温润的红宝石挂在天空,温暖而不炙热。
陆筠心跳如鼓,花了眼睛。
两人站在草坪中的石板路上,苏兆仪伸出手朝前一指:“吴维以在喷泉背后,他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来转转。”
其实在苏兆仪说话之前,陆筠已经看清楚喷泉后的坐在轮椅上的黑头发的那个人,他的侧脸在断断续续的喷泉中若隐若现,好像在永远无法实现的美妙梦境出现过的脸。
抓在手里的行李箱和提在手心挎包一下子掉在地上,砸得脚背生疼。疼痛让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
陆筠提起一口气,穿过草坪直直地朝那个人走过去。她走得慢,喷泉的飞溅出细小而洁白的水花,落到衣服和脸上,就像细小的针刺激着皮肤,每刺一下,理智就回来一分。
地中海的阳光原来不仅仅是妩媚的,也是温柔的。照耀得一切的细节都那么逼真。夕阳下的那个人影子被拉得很长,都碰到了洁白的喷泉石。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正在看书,微微低着头,书页摊在膝盖上,护士站在他身后,缓慢地推着轮椅行走。美好得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一样。
陆筠快步绕到轮椅前方,一把抓住扶手,在吴维以抬头的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就像水一样流走了,膝盖面条一般软下去,就这么跪在了轮椅前面,仰起头看着他。
他穿着白色宽大的病号服,脖子下的锁骨若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