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织》第10章


“怕就怕城里没有几个人有姑娘的好眼力哪!”店掌柜笑呵呵地看著她的动作,由她的举动中推断出她不但是个行家,还是个热爱此道的高手。
靖轩也看出来了,并且对於她的行为极度不满。这该死的婆娘又再一次把他撇下,当他不在场似的与人谈笑风生。
可恶!
“掌柜的,结帐!”大掌一拍,靖轩五指手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提花机的柱子上头,差点打坏它。
“是,大爷。”掌柜的吓了一跳,没敢再和春织扯下去,生怕靖轩会拆了机具。
“总共是三百两银子,大爷。”店掌柜畏畏缩缩地把该给的数目说给靖轩听,很怕自己会死在他突然转沉的目光之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靖轩狠狠地提起店掌柜的领子,口气阴得跟七月半的恶鬼似的。
三百两银子,他有没有听错?这数目足够靖家堡三个月的花费。
“确实是三百两银子,大爷。”店掌柜咽咽口水,几乎无法呼吸。“小台的罗织机价值一百三十两,大台的提花机价值二百三十两,两台加起来总共是三百六两。小的也不赚您多,就拿您个整数。”要不是看在这姑娘同是行家的分上,这价钱怎么也卖不得。
靖轩可看不出来掌柜的哪里少算啦,事实上,他已经被这个数目气昏了。
“再说一次相同的数字,我立刻砸了你这家黑店。”靖轩低声威胁。原本他已经打算出动堡里所有没瘸的、没挂的,只要还能走路的人都来搬这台恨天高的机具。没想到光出动人马还不够,还得大量失血,他这是招谁惹谁?
“呃,大爷,您这不是……”店掌柜吓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凝结在半空中硬是不敢掉下来。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为难店掌柜了。”一向後知後觉的春织见状突然开窍。
“你要是付不出钱来也不打紧,我差人回京城拿便是。”她笑意甚浓地插入两个大男人的对话之中,软呼呼地劝架,可她话说出口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冬舞可能不会答应付这笔钱。
春织相当烦恼,因为她最怕的就是不能再继续工作,研究白发老人给的织谱。
“不必你多事,我付得起。”幸好靖轩的男性自尊选在这个时候抬头,适时救了她一命。
一听见工作有望,春织照例又是漾开一抹令人晕眩的笑容,看得靖轩诅咒连连。
可恶,光她的微笑就能害死人!
靖轩著实嘀咕了好一阵子,最後终於松开店掌柜的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袋沈甸甸的银两,丢给店掌柜。
“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不够的部分上靖家堡找帐房拿。”见鬼,居然准备了一百两银子还不够。
“是,小人明儿个就去拿。”一听靖家堡的名号,店掌柜可当场乐歪了,靖家堡在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怕收不到钱。
店掌柜笑到嘴都合不拢,腰弯到快驼背,终于把一脸愠意的靖轩给送出门,打算明天快快乐乐的上靖家堡收钱去。
同样地,春织亦笑得美丽非凡,她作梦也没想到京城遍寻不到的好工艺,居然让她在这地方碰见了,教她怎能不笑呢?
“谢谢你。”欣慰之余她也没忘了道谢,灿烂的笑容看得靖轩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很难再发火下去。
“没什么。”他偏过头咕哝地接受她的谢意,无力不去看她过于迷人的娇容。
没用的家伙,他的心居然该死地狂跳了一下。
靖轩痛骂自己不长进,越想越不对劲,他该做的事是板起脸孔让她知难而退,而不是在她的笑意下像个傻瓜劳民伤财!
想通了以後,靖轩当真板起一张脸,把一肚子怒气全表现在脸上,他相信凭他臭翻天的表情必能顺利让春织明了——他很火,非常非常的火。
他很有自信,可惜他的自信碰上春织一点都不管用,他万万想不到春织不但一点知觉都没有,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的眼光早被大街两旁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裙吸引,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这婆娘!
靖轩的表情瞬间扭曲,两个拳头握得比面团还紧,从来没有人敢当著他的面一再的忽略他,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耐性,他非把她扔回京城不可!
他才想动手,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把他立志报复的人吸引了去。
“怎麽回事儿,前面好热闹哦!”
原本还在靖轩身边的春织一溜烟,三两下便挤到前方的人群里,让靖轩甫伸出去的魔爪又扑了个空。
靖轩傻愣愣地看著空无一物的双手,怀疑她是不是练了哪套独门功夫没告诉他,否则为什麽他老是抓不到她?他摇摇头,自从碰上她以後怪事就特别多,回头得记住多烧两炷香求老天庇佑才是。
沈痛地叹了口气,靖轩别无选择地跟上前方拥挤的人潮,寻找春织纤细的踪影。生气归生气,毕竟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他有义务保护她。
街上的人潮持续拥挤,热烈的讨论声在目睹街角转进的大批人马时达到最高潮,随著渐渐走近的华丽队伍,原本聚集在街上正中央的人群迅速退至大街两旁,掀起一阵又一阵窃窃私语。
春织好奇的小脸也跟著耳边不断传入的耳语,一会儿转东、一会儿转西地忙得不可开交。
“好大的阵仗呀,是哪个达官贵人出巡?”春织身边一名年轻少女忽地询问旁人,拚命钻动的头和春织一般好奇。
“听说是庄大人的千金。”一旁的男人回答。
“你是说新到任的庄文坚庄司马?”另一个妇人面露惊讶的表情。
“是呀,正是他。”
“听说他就生这麽一个宝贝女儿,宠爱得很哩。”
“可不是嘛!而且我还听说他这女儿生性骄纵,脾气很大呢!”
“唉,有钱人家哪一个不是这样……”
四周的叹息声随著渐行渐近的队伍片刻沸腾,并在队伍护卫的吆喝声下逐渐转为惊讶的抽气声。除了同行的护卫面目太狰狞之外,他们惊叹还有其他原因,那便是庄大小姐的穿著。
坐在敞轿中的庄大小姐,此刻正悠悠闲闲地倚在绸缎铺成的软垫上,单手支撑著尖尖的下颚,斜眼挑看两旁衣著朴实的襄州城民。她丰润的上胸在袒胸衫襦的衬托下宛如两颗上等的白玉桃,随著轿舆的起浮一上一下地晃动,看傻了旁人的眼睛。她的细腰在腰头高至胸部的腓色长裙拖曳下,有如一条摆弄舞动的水蛇,显得风情万种。可最让人艳羡的该算是她身上披著的长帔帛,青色的珠纱中泛著点点银光,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的货色。
众人莫不惊叹,穷一点的人甚至开始计算起她身上那套行头价值多少钱。他们在心中拨了拨算盘,计算庄大小姐身上的衣服少说也值百来两,这麽大的一笔数字可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庄司马的女儿,而且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她爹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两旁的群众表面上发出赞叹的声音,实际上却相当不屑,虽然庄司马才到任没几天,但他之前在他乡的贪污行径大夥儿都曾听闻,自是特别厌恶。
但众人没敢讲,而且庄大小姐的打扮也实在太过於妖艳大胆了,瞧她袒胸露背的模样,头髻又梳得半天高,没几分胆子还真不敢露脸招摇呢,遑论是大举扫街。
众人脸上挂著羡叹的表情,庄家千金则是洋洋得意。
全是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坐在轿舆中摇得好不快活的庄千金,睨著一双细长的眼儿,心里如是想。她一点也不意外会引来骚动,事实上这便是她撑这场面的目的,她喜欢炫耀,喜欢展现她曼妙的体态,更喜欢展现她身上这套只有宫中的贵族妇女才能穿的绮罗纤缕,她还喜欢——
“你身上这件衫襦的织法好特别呀,你知道是谁织的吗?”
正当庄大千金洋洋得意地斜躺在软垫中,大作她的白日梦时,她的胸际突然爬上一只纤纤玉手,拉扯她的衣料。
“啊——”庄家千金不期然会遇上一双魔手,於是扯开喉咙大叫。
“把你的手拿开!”她拚命和胸前那双好奇的小手奋战,一面猜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竟敢当街扒她的衣服。
“你不要喊得这麽大声嘛。”登徒子终於露脸,瞠大著一双晶亮的美眸,无辜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请教你这件衣服的料子是出自哪一个布庄,没别的意思。”春织笑开,踩著小碎步跟上一起往前进的敞轿,生怕她会错过这个目睹名家作品的机会。
庄千金的脸色大变,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她最不能原谅的一点是,摸她的居然不是一个俊俏公子,而是一名长得比她还要清秀美丽的女子,实在过分。
“打哪来的泼妇,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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