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将军》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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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行得既快又稳,唯一的小事敌是海军准将埃尔韦斯的一艘轮船造成的。当这条船排故着汽,从一旁往相反方向驶去时,产生的尾波危及到了船队,一条装满给养的舢舨被掀翻了。轮船的挑檐上可以看到“解放者”这几个写得很大的字母。将军沉思地凝视着那艘船,直到危险过去,那条船在视野里消失了为止。他咕哝道: “解放者。”接着,就象某人翻开书的下一页似地自语道:“他们以为那是我!”
夜里,他躺在吊床上无法入睡,缓慢的桨声玩着与热带雨林里卷尾猴、小鹦鹉、大蟒蛇的声音比美的游戏。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有个人说道,坎皮略一家由于害怕被传染上结核病,把那套英国餐具,捷克波希米亚的玻璃器皿和荷兰台布全都埋在院子里了。
虽然在大河一带这己是人所皆知的消息,而且很快将传遍整个海滨地区。但是,这是将军第一次听到对他病症的马路诊断。何塞?帕拉西奥斯感到将军受到了震惊,因为他的吊床不再摆动。经过长长的沉默思虑后,他说:“我是用的自己的餐具。”
第二天,船队在特内里费镇靠岸,以补充路上掉进水里的给养。将军悄悄地呆在了舢舨上,但是派威尔逊登岸打听一位姓莱奥努瓦或莱奥努瓦尔的法国商人,此人有个女儿叫阿尼塔,其时大概 20岁左右。由于在特内里费没有查到结果,将军希望也去附近的瓜伊达罗、萨拉米纳和皮尼翁详尽地了解一下,最后,他才确信在现实中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说。
他在这件事上的兴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数年来,有种不怀好意的议论从加拉加斯到利马一直在跟踪着他,据说,大河战役期,他路过特内里费时曾与阿尼塔?莱奥努瓦发生过违法的、失去理智的情爱关系。这种流言蜚语一直使他内心不安,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给以澄清。首先,因为他的父亲胡安?维森特?玻利瓦尔上校曾因所谓强奸成年和幼年女子一事和滥施初夜权并与很多女人有不正当的关系而在圣马特奥地方主教面前受过好几次的控告。其次,在大河战役期间,他在特内里费总共才呆了两天,两天的时间对于如此炽烈的爱情是远远不够的。但有关这件事的传说竟达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在特内见费的公墓里有座立着的安娜?莱奥努瓦墓碑的墓,直到世纪末,它都是情人们朝拜的地方。
在将军的随从人员里,何塞?玛丽亚?卡雷尼奥的残臂所感到的不便是大家友善地取笑的原因。虽然他的胳膊里已没有了骨头,但是手的动作、手指的触觉他都感觉得到,阴天骨骼的疼痛他也有知觉。他仍具有讥嘲自己的幽默感。相反,使他担心的是在睡梦中回答别人问话的习惯。在梦里他能与人进行任何方面的交谈,但无一点清醒时的控制能力。在梦中他还能说出他在醒着时守口如瓶的打算和挫折。某一次,曾有人毫无根据地指控他泄露军情。船队航行的最后一天夜里,靠着将军吊床守夜的何塞?帕拉西奥斯听见睡在船头上的卡雷尼奥在说话:“7982 个”。
“你在说什么啦?”何塞?帕拉西奥斯问道。
“说星星,”卡雷尼奥答。
将军睁开了眼睛,他确信卡雷尼奥在说梦话,于是欠起身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夜空。夜,广袤辽阔,皎洁灿烂,明晃晃的星星填满了天幕。“差不多要多十倍”,将军说。
“就是我说的那个数字”,卡雷尼奥说,“加上两个在我数数时一闪而过的流星。”
这时将军离开了吊床,看到他仰面睡在船头上,显得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光着的身子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疤,他正在用伤残的胳膊数着星星。委内瑞拉白岗子那一仗结束后,找到他时就象这样,上下染满鲜血,浑身几乎被砍得稀烂,人们都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放在了泥沼里。身上有 14 处被马刀砍伤,其中几刀使他丢掉了胳膊。后来,又在别的战斗中受了另外一些伤。但是,他的精神丝毫无损,他的左手处得如此灵巧,以致他不仅耍弄刀、枪得心应手,声名卓著,他那精妙的书法也闻名遐迩。
连星星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捉弄”,卡雷尼奥说,“现在就比 l8年前少了”。
“你疯了,”将军说。
“没有,”他答道,“我老了,但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比你足足大八岁”,将军说。
我的每处伤口要算两岁,”卡雷尼奥说,”这样我就变成了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人。”
“如果这样说,最大的要称何塞?劳伦西奥,”将军说,“他有五处枪伤,七处被长矛刺伤、两处箭伤。”
卡雷尼奥就势抓住了他的回答,回敬了一句恶意深藏的话:“而最年轻的可能是您了,您皮也没有挠破过一块。”
将军听到这种既是事实也是责备的话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在卡雷尼奥的语调里好象并没有怨恨,两人之间的友谊经受过最严峻的考验。他在卡雷尼奥身边坐了下来,帮他欣赏映在河里的星星。当卡雷尼奥再次与将军说话时,那是在间隔了长长的停顿之后,当时他已进入了梦乡。“我拒绝接受这次旅行将是生命结束的说法。”他说。
“人们的生命不仅仅以死亡来结束,”将军说,“还有别的方式,包括某些更为值得的方式。”
卡雷尼奥仍不愿意接受将军的解释。“得干点什么,〃他说,“即使用紫硬毛香菊给我们洗一次澡也成。而且不只是给我们几个,应给整个解放者军队洗一次。”
将军在第二次去巴黎之前,尚未听说过关于用紫硬毛香菊洗澡的事。紫硬毛香菊即伦塔纳花,用它来洗澡是委内瑞拉民间用来消灾祈福的一种方法。有关此花具有这样的功能,是温布尔特的合作者埃梅?邦普郎博士以一种唬人的、科学的郑重语气告诉他的。就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法国司法界一位令人尊敬的法官,他在加拉加斯度过了他的少年时期。这位法官披着漂亮的长发,蓄着被消灾的浴水染紫的胡子经常出入于巴黎的文学沙龙。
将军嘲笑一切散发出迷信或超自然绝技气味的东西,并讥讽有悖于他的老师西蒙?罗德里格斯的唯理论的一切信仰。当时.他刚满 20 岁.是共济会成员,殷实富有,不久前丧偶,他对拿破仑?波拿巴的登基加冕大惑不解。他高声背诵卢梭的《爱弥儿》和《新爱洛绮丝》里他所喜爱的片断,这两本书多少年来都是他的床头读物,在老师们的照顾下,他身背挎包,徒步穿越了几乎整个欧洲。一次,在一座山顶上,俯瞰着脚下的罗马城,西蒙?罗德里格斯给他说了句有关美洲各国命运的豪壮的预言。对于这一点他看得更加清楚。
“对这些讨厌的西班牙人,应该做的就是把他们从委内瑞拉撵走,”他说,“我向您发誓我将这样去干。”
当他达到成人年龄并终于能够支配遗产后.便开始了一种适应于当时的狂热和他本人性格特点的生活,三个月里.他花去了 15万法郎。在巴黎最豪华的旅馆里包有数个最昂贵的房间,随身跟有两个制服笔挺的仆人,进出是一辆配有土耳其车夫、几匹纯白良马拉着的马车,在不同的场合携带不同的情妇,有陪他去他喜爱的普罗科佩咖啡馆喝咖啡的,有陪他去蒙马特跳舞的,还有陪他去歌剧院他的私人包厢看戏的,他向所有相信他的人讲述怎么在一个倒霉的夜里玩轮盘赌,一下输了 3000 比索。
回到加拉加斯后,他以羞于告人的激情继续阅读一本被他两手翻得皱折不堪的《新爱洛绮丝》,他与卢梭比跟自己的心靠得还近。然而,6 月 25 日暗杀阴谋不久之前,那时他己圆圆满满、富富有余地履行了他在罗马立下的誓言.当曼努埃拉?萨恩斯第十遍朗读《爱弥儿》时,他让她别再往下念了,因为他觉得这是本令人讨厌的书。就是这一次,他这样对她说:“任何地方也没有 1804 年在巴黎时那样使我厌倦。相反,他在巴黎逗留期间,曾认为自己不仅是幸福的,而且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并且也没有用紫硬毛香菊的预言之水浸染他的命运。
24 年之后,当他深为大河的魅力所吸引,自己的生命己近垂危,且为对手所败时,也许他问过自己是否有勇气把牛至和鼠尾草的叶子,还有何塞?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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