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天使》第8章


街灯重新将他们的影子拉前拉后,他低头,看见她纤细的影子,看见她的身体和自己时时交错。
她的唇回到他脑中,软软的、绵绵的、细细的,是棉花糖?不,是比棉花糖更干净的甜美。
忍不住了,他的虐人症发作,不由分说,拉她进窄巷。
她想问他:“这里不是回家的方向啊!”但他的吻在瞬间落下。
他捧住她的脸,她闻到酒的香味,那是调酒时留下的气味,不浓,却一丝丝渗进她的知觉、麻痹她的神经。
同样的甜、同样的美、同样醉人的芬芳,他恋上她的唇、恋上她的美丽、恋上有她的每一寸空间。
放不开她了,他想圈住她,岁岁年年。
辗转反覆,他在她唇间汲取馨甜,爱上她,在突然间。
他放手,喘息比之前更严重,她的头微仰,眼中净是不解。
“你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有些一微愠色。
她不该这样看人,不该不知道自己将身陷什么危险,要是另外一个男人也受诱惑,怎么办?
晁宁的生气无人能理解,下一秒,他用力牵起她的手,用力踩大步,用力克制那些可恶的蠢蠢欲动。
他生气了!?她不懂他的表现,若是有人能好心教教她,眼前的她该怎么求证他的反应,她会心怀感激。
可是街上没有半个人,寻不到老师,她只能暗自摸索。
终于,他们走进房东太太家的大门;终于,回旋楼梯近在眼前;终于,他们拾阶而上,一起跨到门边。
她不前进,拉拉他的手,要他看自己。
他的心情依然鼓噪,依然难以抑止莫名焦躁,浓浓的两道眉毛往上扬,他急需要冷水帮忙。
“有什么话,进屋再谈。”他迫切见到可爱的莲蓬头。
程黎摇头,她要把他的怒气关在门外,不要他丑丑的眉毛,陪他们度过一个美丽夜晚。
双手触上他胸膛,轻轻安抚他不安的心脏,如果她真做错什么,请他诸多原谅。
“你在做什么?”
看著她猛添油的双手,他大口大口吸气,不确定她明不明白挑逗是种高难度行动,不适合她这种笨女生。
手摆到眉际,她低低头,向他说抱歉。
他投降了!
她不该对他抱歉,该对自己说对不起,说她的不经意,让他的欲火燎原,一发难以收拾。
吻再度落下,辗转反覆已不能为他解除饥渴,亲她吻她,他的吻从唇到眉,从鼻粱到她纤细的颈……单单的肌肤相触,他感到激情……
打横抱起她,他再不打算放手。
这个夜,浪漫多情,在异国的夜里,他的绘画,画上她的灵魂、她的心……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诅咒会害死父母亲。”
程黎把纸条递到晁宁眼前,窝回他怀里,断断续续的珍珠串串,落在他的胸襟。
昨夜,她在他手臂间熟睡,今晨,她在他手臂间惊醒。
她在哭泣,咿咿呜呜的模糊话语扰醒他的春梦,搂紧她,他将她摇醒。
睁开眼睛,她看见他的怜惜。
他不问任何话语,只是紧紧拥住她的娇躯,让自己的心跳安慰她。
十分钟后,她觉得该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于是从床边柜子取来纸笔,写下上面那行字。
“如果你愿意,肯不肯从头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事?”他不勉强她,但他愿意为她敞心倾听。
拭去泪水,她同他一起坐起来,拿著他送来的纸笔,沉默。
“不晓得从哪里开始?”他问。
她点头,尘封多年的旧事,她从未想过对谁开启秘密。
“不想说,别勉强,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男人。”
她摇头,郑重下笔。“我的父亲是个酒鬼,我母亲成天沉迷在赌桌前。”
他拍拍她的肩,送她一个沉稳笑容。不负责任的父母亲比比皆是,他想建议中华民国政府,男女想生小孩前要考取证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只记得,想吃东西时总要偷偷摸摸,每次挨了打,就躲在墙角边诅咒‘他们’。”
“他们经常打你?”
“没钱或者两人吵架时,我是他们的最佳发泄目标。”
“你没别的亲人可投靠?”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害怕他们,怕一沾上又要借钱。”
“然后呢?”
“有一天,学校要交学费,班上同学都交齐,只剩下我连缴费单都不敢拿给爸爸妈妈看,老师从书包里搜出我的缴费单,生气地认定问题出在我的懒散,我挨了几板子,被赶出教室罚站。
回到家里,看见爸爸妈妈靠在一起说说笑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大著胆子走到他们面前,说老师要我们交学费。”
“你又挨打了?”
“对,我没看清楚地上的酒瓶,没发现他们之所以融洽相处,是因为他们都带著几分酒意。我伸手要钱,他们的直觉反应是将我打一顿,他们骂我讨债鬼,说是我让他们的一生不顺遂。
被打打骂骂,我早已习惯,直到发觉温热腥臭的血液从额头上流下,我才发觉又增加新的伤口。”
双手加上力道,他将她收得更紧更密。什么道理啊!?谁规定父母有权对子女残厉?
“还痛吗?”事过境迁,问这句话没意义,但……痛,在他心里。
她拨开额上刘海,让他看看旧伤疤。
他的食指抚在上面,些许的温度,暖了旧疼痛。“你没有缝是吧?否则它不会是一整片。”
“谁想得到伤口该缝?我满脑子想的是同学的嘲笑、是老师不屑的眼光。
他们可以打我的,因为他们是父母亲呀!只要打在同学看不到的地方,我不会有意见,可……这么明显的伤口,我哪里藏得了?
我气疯了,我出口诅咒他们,要他们快点死掉,听到我的恶言,父亲抄起扫把,狠打我一顿,那夜,我连拖鞋都没穿好,就逃出家门。”
“然后呢?”
“回到家时,邻居和消防队员挤在门口,从他们口中,我听到爸妈被火烧死了,焦黑的尸体盖著白布……是我的诅咒害死他们,他们一定很生气、很不甘心……”
“不是你的错,错在他们选择这种方式生活。”
“不,错在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再无法开口说话,只要出声,我的喉咙便像火烧灼般疼痛,我很清楚,这是惩罚,老天爷在惩罚我的不孝。”
这是她不能开口说话的主因?
一个家庭悲剧、一个不欢愉的生命,他不懂世间男女,为什么不爱孩子却要制造新生命?
“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说话,是因为心里的伤口太沉重,它们结不了疤、愈不了口,一年一年长大,你的心仍是那个充满恐惧与罪恶的小女孩。”
“我不这么想,我认定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听见我对父母亲的大逆不道,这是我该得到的惩罚。”
捧起她的脸,晁宁用不喜欢她的论调,他认真说:“错了,喝醉酒的人头脑不清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的死亡,是他们选择用酒精结束自己,而你不能说话,是因为你选择用沉默处罚自己。认真想想,你根本没做错,你不该剥夺自己的快乐。”
“我几乎忘记快乐是什么滋味,只能从画画里面获得短暂的满足和宁静。后来,我被送进孤儿院,认识一群和我同样可怜的孤儿,我总算交到朋友。
我记得有两对想认养孩子的夫妻到孤儿院,他们在办公室里和院长洽谈,院里的十岁小女生都到院长室前排排坐,我没去,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获得快乐及幸运。”
晁宁浓眉皱起,隐隐约约的记忆被挑起。
“你没去排队,你去了哪里?”他的声音中有了期待,至于期待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全然明白。
“我在后院画图,当时有一个大哥哥……”
她笔下字句一点一滴勾动他的回忆,一幕场景突兀跳出,他惊愕,然后更多更多他早已遗忘的场景被拉近。
金黄色的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嬉闹的顽童、安静的女孩……他无法理解十岁女孩的忧虑,于是坐下来,告诉她有关于蒙马特的美丽……
女孩的画笔每枝都短得难以握牢,她不发一语,看著他画画时,眼里有著崇拜与赞叹。
倏地,晁宁猛然坐起,在看见她手中写出“他们挑走了我最好的朋友袖乔”那句时。
“是你!?”
他的问话暂停程黎的笔,她抬眉,不解地望他。
“我给你修改过一幅画,一幅满是金黄色油菜花的图画,对不?”
“你是……”怎么……怎么可能?!她发傻,双手微微发抖,娟秀字迹沾上泪痕。
“我寄了许多蜡笔、色笔、水彩、粉彩给你。”
猛点头,她的手抖得更凶了,她实在不晓得如何解释缘分这种东西。
“袖乔回去找过你,院里说你被领养了,她回来时,连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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