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_云住》第4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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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汤贞初到北京不久,才十六岁,演了几档电视剧,还是新人。他在综艺节目里认识了祖静,郭姐说,那是了不起的乐坛大人物,要汤贞过去打招呼问候。
从那时候,汤贞坐在祖静身边,和他学弹吉他,学作词作曲,老人家丝毫没有架子,不介意他一个小小新人,对他倾囊相授。
汤贞在一楼门口看到了祖静老师的儿子,对方坐在屋里正看电视,笑着对他和周子轲点了点头。汤贞和小周一同踩着楼梯,向上走去。
他们站在门外,一开始也没出声儿。里面的学生都朝外头看,祖静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汤贞说:“刚刚来,我过来拿你的酒。”
周子轲听着阿贞和祖静说话,底气十足,一点儿也不见外。祖静突然说:“小周,你是小周,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老人腿脚不利落,坐着讲课坐久了,站不起来,只把手举起来。周子轲走过去了,低头和老人握了一下。
“我还要上课,不和你们聊了,”老人说,对周子轲说,“对了,小汤说你喜欢喝那个威士忌,”他突然迸出一个英语发音来,“我这里有以前香港的朋友过来看我,给送来的,我也不喝,对嗓子不好,你随便喝一喝,哎小汤!你少喝啊!”
周围的学生们都笑了。周子轲走出门外,到阿贞身边,他看到阿贞还在朝门里看。
祖静老人已经转过身了,他对他的学生们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小汤,以前好能饮酒,是个小醉鬼!”
海滩上远远的就能闻到烤肉的香味,还有大海的咸味。周子轲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阿贞坐在他的新朋友中间,还有许多当地的乐手,一起抱着吉他演奏,唱歌。
村民们坐在附近,神色各异的脸庞,望着这群年轻人,听着他们不知能否听懂的音乐。周子轲身上的衣裳都被海风吹干了,他远远地瞧着阿贞,阿贞还愿意结交陌生的新朋友,愿意和新朋友在一起玩,看起来很快乐。
当地的新朋友非常喜欢阿贞,他们把阿贞当成最最普通的一分子,一个音乐上的知交、伙伴,而不是某个昔日的巨星,更不是一触即碎的病人。他们不呵护他,只是喜爱他,喜爱他的音乐。阿贞在火堆边即兴弹奏了一首歌,他唱起被海风吹得模糊不清的歌词,回家,大河,爸爸,妈妈。
周子轲握着阿贞的手,阿贞手里握着一支长杆,长杆下头有只纸灯笼,这是海边的村民送给他的,感谢他晚上去那里唱歌。
“小周。”阿贞说。
“嗯?”
周子轲没听到阿贞回答。
过了一会儿。“小周。”阿贞又说。
“怎么了。”周子轲问。
他往前走,感觉他们周围,只有一柄灯笼在前头亮着,好像一团光浮在空中。
夜阑人静。
“我每天都好想你。”阿贞说。
周子轲说:“做梦也想吗?”
“嗯。”阿贞点头。
“我也是。”周子轲说。
“小周,如果没有我,”阿贞忽然说,他瞧着眼前的那团光,“你一定会生活得更加自由。”
周子轲的手把阿贞握着。
“那又有什么意思啊。”他问。
他们跑去了河滩上,在树影中穿梭,又找到了那艘小船。灯笼被搁在船头,风吹过来,烛火明灭。周子轲挽起袖子,咬住牙关,和阿贞一起把船一把推进了水中。他们拥抱着,走进水里,在这条河中沉浮。周子轲把阿贞托起来,再一次托到船上。河水清澈,淤泥沉在河底。阿贞坐在船上,低头看他。阿贞说:“小周,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爸爸吗。”
祖静送别汤贞时,对他说,我们做音乐的人,虽说是感染别人,但也要抚慰自己。
小汤。己身不渡,何以渡人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汤贞的行李都放在后车座位上,他坐在副驾上,时不时瞧车里的导航系统。车窗打开了一点,风吹过汤贞耳边的头发,他抬起头,望向公路通往的远方。
前方193km,香城。
第224章 伴我 14
香城是一个多雾的小城镇。
汤贞在车里睡着了,他睁开眼; 一片雾。他伸手将车窗上的雾气抹开; 透过玻璃的反光; 他看到了身边小周的眼睛; 汤贞转过头; 去望小周。
“到了。”小周见他醒了; 轻声道。
汤贞打开窗子; 他的手扶在窗边,朝冷风外望去。
是香城大桥!
下了高速,进香城的这段路颇崎岖难走。汤贞推开车门,走下车来。山谷中的小城; 这么多年也没太大变化,仿佛与世隔绝。
道路上行人少; 青壮劳力大都外出求学、工作去了; 只有家乡的老人们在看孩子; 在等待出城的年轻人荣归故里。
街巷的报刊亭上还贴着许多年前的旧画报。汤贞用围巾蒙着半张脸; 他走到近前; 看到当年的自己在可乐广告上坐在大篷车顶; 开怀畅饮。
“你认识汤贞吧!”身旁有小朋友道。
熟悉的香城口音。汤贞低头看,一位穿着棉袄的小朋友伸手指给他道:“汤贞是我们香城人!”
有家长过来抱孩子。“你是不是要去看汤贞家呀,”那小朋友道,“他家进不了,只能在外边看,你要是; 要是给我买松枝糖,我就带你去香城大剧院,那是汤贞以前演出的地方。”
看上去,他们把汤贞当成是游客了,当成这些年来,慕“汤贞”之名而来的万千游客的一分子。周子轲停好了车,走过来,他和汤贞一起沿着河岸边朝镇子里走去。什么是松枝糖。周子轲说。
汤贞的手凉,被他攥在手里。汤贞说,就是像糖葫芦一样的小吃,只是没有山楂,是用折下来洗干净的松枝挂糖浆,这样舔着吃。“小时候觉得可好看了,”汤贞说,“枝桠上挂满了糖,像下雪时的松树。放学的时候买一枝,等吃完就到家了。”
汤贞十多年没回来。十多年了,香城街道上处处是和汤贞有关的痕迹。
香城人还逢人便说汤贞。饭庄、酒店里画着对游客宣传的壁画,将“香城多美人”的传说大肆渲染,周子轲走到其中一家门外,他搂着汤贞,瞧外面牌匾上刻着一小方汤贞的绣像。周子轲抬头看那木雕的线条,他把阿贞搂紧了。
街上时不时有路人经过,可他们并不能把围着围巾的汤贞认出来,汤贞也不认得他们。
“以前的叔叔、婶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汤贞说。
香城老艺术剧院历经多年修葺,新剧院开业到现在,也二十年了。汤贞松开周子轲的手,他沿着楼梯跑上去了,站在大门前往门缝里头看了一眼。
“有人!”汤贞转过身,拉下围巾了,告诉小周。
大剧院的石阶,荒草丛生。周子轲站在台阶上,瞧剧院外墙上的一面布告栏,他看到从上到下密密麻麻的人名,是剧院成立这么多年的优秀员工的表彰。旁边挂着一张斑驳的广告画,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四位老演员,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孩子,那孩子瞧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眼眸灵动,对镜头露出天真稚嫩的笑容,也许他象征着老香城人心目中关于未来,最美好的期盼。
周子轲的余光在那些优秀员工名单上扫过去,看到一行字。汤成海,工号:17183329。
汤贞抬起手敲门,一直敲,用力敲,他把门推来推去,弄得咣咣直响。
“谁啊!”门里有人过来了,“怎么能这么推门啊!”
“嗲嗲!”汤贞喊道,门开了,汤贞对里面道,“我是阿贞!”
门里站着位老人,干瘦,皮肤黝黑。大冬天,他穿着件背心,下身则是条青色的宽绸裤。他脸上还有妆,睁开眼了,他怔怔瞧了汤贞的脸一会儿。
他两只胳膊伸过来,枯枝似的手指捧住了汤贞的脸蛋,黑白相间,颜色刺目。“阿贞?”他的手揉了揉汤贞的脸,这是假的,这是真的。“阿贞?”他不敢相信,他扯着嗓子喊起来,“阿贞来啦!!”他把汤贞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发丝,“阿贞来啦!!”
老院长早些年就去世了。院长夫人接到剧院老人们的电话,从隔壁镇子的孙女家赶过来。一进剧院后台,她就瞧见走廊上热热闹闹,集满了人,现在剧院不景气,只有过年才这样。还没进门,她就听见刘老人在里面说:“我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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