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香水店》第81章


“好好好,合同那三条,都作废。你不喜欢当然就——”周天皓回过神来,“合同???”
肖重云似乎醒了。他的眼睛确实睁开了,眼神疲惫,目光有些游离,神志已经回来了三分:“你自己说的,作废了。”
“对不起,”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够外套,“我好像喝多了,让你见笑了。”
他的动作慌张而仓促,两次没有抓到衣服,一抬头发现周天皓站在床边,低头看他,深黑的眼眸几乎要盯进他的灵里去:“肖学长,你刚才说‘逃命’,是什么意思?”
肖重云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云雾:“你听错了,开玩笑的。”
周天皓按住他:“不要逞强,肖学长。你现在状态很不好,你看,你看你的手在发抖。”
肖重云低头,发现自己抓外套的手,确实还在轻微的颤抖。那样的回忆太可怕了,他只是轻微地被卷进去,没想到这么痛苦。究竟为什么,这次格外痛苦呢?
是因为那瓶红酒吗?
不对,是因为周天皓问那个问题的瞬间,空气里焦灼的气味散开了,有一秒钟他的嗅觉恢复了正常。
他闻到了,来自周天皓身上的,一种白玫瑰般的香气。
肖重云攥紧还在轻颤的左手,翻身下床。他几乎是半摔下去的,只能用尽全力靠着一张靠窗放的书桌,让自己站稳:“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当初借的我的钱跑路,怎么跟我没关系了?”周天皓挡住他离开的路,伸手拦住他,“你可能贵人多忘事,我的英文名就叫Nilas。”
第69章 坦白(情节有小修)
我的英文名叫,Nilas。
这句话落在肖重云身上,不亚于一场重击。他晃了晃没站稳,撞到桌角。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料子颜色过于浅淡,此时衬着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就像要溶化在冰冷的月光里一般。
“当初在格拉斯时,是你从深黑的巷子后面走出来,拉着我一路跑,避开那几个敲诈勒索的小混混。”周天皓望附在他耳边,轻语,“你把我带回你租房的公寓,看了我的作业,说想法很有意思,有空可以一起研讨。”
有这样的事情吗?肖重云不记得了,只觉得头痛,意识昏沉沉的,仿佛内心深处有个看不见的深渊,一旦沉浸进去,痛苦就会溢出来。
“是你在图书馆里跟我说,海藻浸出物确实能带来海风的感觉,但是不适用于龙诞香基。这句话后来在Lotus的培训上,我跟那些乱用香基的新人们说了无数遍。”
“你说我可以上门拜访,我就每个星期都来找你借书,算好时间,一次都不拉下。”
“你说了会带我在香水上走一程。后来你休学了,我等你回来,拼了命的学,拿了好几个奖。就想着你回来,把获奖证书摆在你面前,说学长,你说得对,我是有调香师的天赋,未来的路我终于有资格和你一起走了。”
“肖学长,”周天皓进一步,肖重云就退一步,直到身后是墙角,退无可退,“你说过的事情,自己忘记了,就算了。”
周天皓弯腰,肖重云本能地躲了一下,他却只是拉开靠窗放的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用透明防尘袋装好的笔记本,递过去:“这本笔记,你亲手给我的,该不会也不承认吧?”
笔记本很旧,素面没有花纹,纸页已经泛黄,字迹依然清晰。肖重云记得,这是他当年随身带的那本,上面写过很多即兴创作的香水配方,不是很熟的人,向来不拿出来。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的时候,他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这本笔记,以为是张文山在处理他剩下东西的时候,顺手扔掉了。
对的,他是将它给了一个后辈。
他给了谁?
为什么要给他?
迫不得已,对就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他不托付出去,那里面这几年里自己写下的一切心血,就都付诸东流了。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可以信赖的,真心喜欢的。
但是这个人是谁?
他知道自己有一段时间的回忆模糊不清,但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肖重云不想把意识重新浸入回忆的深渊里,但是痛苦已经溢出来了。他用手掐眉心,然而眉心那点痛,已经不足以维持神志的清醒。这么多年来尽力遗忘的画面接踵而来,让人目不暇接。
他把刀捅进谁的身体里?
他对谁说,我愿意陪你去天堂吗,或者下地狱?
燃烧的小楼里的惨叫声。
有人对他说,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要去找你母亲。她一个人在火里面,一定非常痛……
膝盖接触到因为打冷气而格外冰凉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肖重云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终于站不住,跪了下来。手里的笔记本落在地上,纸页翻开,上面都是过往的字迹。
熊熊燃烧的烈焰吞没了他从小长大的小花园。他发疯一样,想追着那个黑色风衣的背影,冲进火里,而被人按在地上。
极致的痛苦中,他挣扎,反抗,用头撞坚硬的地面,用脚踹,用牙咬,而抱住他的人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不为所动,不肯松手,只是一遍一遍,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肖学长。
肖学长。
熊熊的烈焰中,这种声音像安慰的春风,吹拂在他耳畔。
肖学长,你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熊熊烈火,吞噬了父亲和母亲。他看到了张文山,拿着枪站在自己面前,说,你那一刀,捅得真痛,捅到了我心上。把肖二少爷,抓起来。
多少年,这样可怕的地狱没有再笼罩他的意识了?肖重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逃离,没想到当黑暗突然袭来时,他的意识依旧土崩瓦解。
肖学长,温柔的声音问他,你要逃离的魔鬼,是谁?
张文山。
他伤害了你?
不,我也伤害了他。
张文山带来的,并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肖重云不愿回顾,然而意识并不受自己控制。他仿佛感受到了,粗糙的床单摩擦自己赤裸皮肤时的触觉,张文山用枪抵着他下颌,让他把身体打开。
无休无止的囚禁,无休无止的记忆轮回,他被困在火狱与情欲当中,无法挣脱。为了一遍一遍轮回的记忆景象中,从那样炙热的香气里逃脱,他榨干了什么?
哦,他榨干了自己最后的美好,舍弃了生而自由的那段时光。
是谁站在逝去的时光中,一遍一遍追问他:“学长,肖学长,我们说好一路同行……”
温柔的声音消失了很久,又重新响起:“肖学长,这不是你的错。”
是的,可是我依然足够丑陋,不是吗?
我当初是迫不得已,破釜沉舟。
我只看到了棋盘的一角,却急于落子……
不是我想忘记,是我不得不忘记。要逃离地狱,人总得留下点什么。我留下的,就是自己手中仅有的那点美好。
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像一把刀,生生劈开混沌的记忆,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铃声一遍又一边地响起,丝毫不肯停歇,肖重云渐渐清醒过来。他先看到的是浅色木质地板,然后是自己撑在地上,青筋暴露的手。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因为四肢脱力,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光洁打了蜡的地板上反射出了一张虚幻苍白的脸。
电话是张松的,特别设置过的铃声,他伸手去够。手机放在床边,够了一次没有握稳,落在地板上,不停地震动。
一只手帮他把手机捡起来,递到面前:“肖学长。”
铃声停止了,张松把电话挂断了。
肖重云把手机攥在手上,抬头,看见周天皓蹲在面前。他的一只手臂还保持半伸着,隔在肖重云和书桌的桌角之间,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大概是怕肖重云在刚才意识混乱的过程中,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自己弄伤自己。他的另一只手上有道血口子,像是在坚硬的家具上磨伤的,但是露出来的瞬间,周天皓立刻缩了缩手,用衣袖遮挡了。
肖重云看着他,目光渐渐恢复清冽:“你刚才趁着我不清醒,诱导了我。”
周天皓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知道,学长终于清醒了,并且刚才自己趁虚而入问的话,他都记得。
肖重云疲惫地站起来。刚才的过程让他身心俱疲,喉咙干得像沙漠,急需喝一杯水。他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服,转身对上周天皓的脸,平静地说:“对,你都听到了,每句话都是真的。”
“我的确勾引了张文山,和他上过床,并且杀了他一次,没有成功,后来逃回大陆。”他说,“我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毒死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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