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香水店》第83章


“‘十二月’的配方,”他说,“我早就忘了,打我我也想不起来。”
老人问:“真忘了?”
“真忘了。”张松说,“香水是复杂的化学反应,就算不忘,你也不可能从单张配方中,知道整个香阶如何循环的秘密。”
老人坐久了,乏了,起身对旁边的年轻人道:“武七,交给你了,继续打。别打死了,开口为止。”
一直站在旁边捧茶的年轻人,就拿起地上的鞭子,重新一皮鞭下去!
年轻人叫武七,从小就是个捧茶的,跟过很多势力,终于在老人身边定了下来,混到不错的位置。这次一棒子敲张松头上的,就是他。
两鞭子下去,他走到嘶嘶吸气,死不松口的小鬼面前,蹲下来,打量这个满身是血的硬骨头。
因为常年捧茶,武七的声音很阴柔:“不过是一张配方,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了又如何?”
张松望着他,摇头:“不能给。”
武七奇了:“为何。”
“这个配方看上去很重要。”
“有你命重要?”
“我命比较重要。”张松哑着嗓子道,“但是我一路来,没有人给我蒙眼睛。”
武七暗惊,心里甚至有点赞赏:“哦?”
“你们真想要我活,肯定不会让我见刚才的人,也认不出这个地点。”张松点头,“我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死。”
“那你拖下去有什么用呢?”武七问,“现在说我让你死舒服点。”
“有人会来救我。”
“谁?”
“我老师。”
武七就笑了,苍白的手指摸着皮鞭把手,笑了一笑:“呵呵。”
其实循环香的配方,比这个年轻的创业青年想的,要重要得多,但是武七懒得再解释。人的意识,总是有极限的,到最后,每个人明知道会死,也会哭着哀求他让自己死得舒服一点。为了不同的死法,很多人什么都愿意说。
但是还没进行到那一步,事情突然变得不必要了。因为他派到大陆去的人,花裤衩,带着个斯文秀气,甚至有些好看的男人,来找他。
“武老大,听说姓张的不松口,我把那家公司管保险箱的带来了。”花裤衩进门就邀功,“这个人姓周,也是个调香师,据说看得懂循环香的配方。”
第71章 武七
肖重云自张松出门,独自参会以后,就一直在担心,想小鬼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冷着了热着了,有没有好好吃饭……突然失联以后,更是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他最先以为张松是钱包被人偷了,没赶上飞机也没法联系,后来觉得可能是遇到抢劫犯了。再后来想着,是不是小鬼真的好奇,去了奇奇怪怪的场所,被扣了没放回来。
肖重云托了一切能托的人,打了所有可以打的电话,准备买张机票飞过去泰国找人,走之前先托周天皓的朋友帮忙GPS定位。没想到运气好,小鬼的手机没有关机,有电,那款软件正好开着,在后台运行。
看到这个位置时,肖重云脑内仿佛有根弦,铮地响了!
肖重云认得那个地址,很多年前,他在南洋祖宅的一本通讯录上见过。通讯录上C国就那么一个地址,因此他对着地图瞟过一眼,留下了一点印象。那是一家和肖隶有过合作的异国律师事务所,处理金山角那边的必须的政府关系和法律事务。而这家律师事务所,也会参与到一些和配方相关的事务中来。
肖重云后背有些发凉。
他终于知道了找他买配方的花裤衩,背后的东家。
“想什么呢?”花裤衩从背后拍了他一把,“精神点,一会儿见了武爷,自己把自己捧起,武爷高兴了有赏钱。”
肖重云问:“武爷?”
“本名武七,老教授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花裤衩靠在他耳边,“兄弟我带你去见武爷,也算是让你开开眼,见见世面。”
花裤衩大概有案底,不能过海关。他先是搞了私人小飞机到边境,再飞七拐八拐换汽车,躲着岗哨亭走了条走私路线,一路颠簸过国境线,颠簸得人胃痛。面前是一栋位于市区边沿的灰色欧式办公楼,四周三面是停工的工地,一面临一个老旧花园。他弯腰把行李箱放在办公楼的石台阶上时,正好绿色的小门开了,一个非常年轻,面相阴柔的男人端着茶盅出来,把茶渣泼在小楼前花台的泥土里。
“武老大,我把那家公司管保险箱的带来了!”花裤衩拽着肖重云往前走,喜气洋洋,“这个人姓周,也是个调香师,据说看得懂循环香的配方。”
武七拿一小块白色手帕,仔细地擦搪瓷茶盅边沿,闻言抬眼,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上次就是你,卖了我们‘来生’的配方?”
“是。”
“你说你懂循环香?”
“我把‘十二月’的配方带来了。”肖重云示意脚边的手提箱。
男人走过来,平心静气地站在肖重云面前,上下打量:“照着方子配,谁不会,不代表你懂其中的门道玄机。我听说香水界曾经很多人把循环香当难题攻克,骗子一大堆,你怎么证明你懂?”
肖重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料到如此炎热的天气,衬衫扣子扣到顶,没来得及解开,全身像在蒸笼里蒸过一样。武七打量他的眼神,像是长蛇从脚背上爬过,竟然不自己地起了一层阴冷寒气。
“那怎么,”肖重云问,“你才信?”
武七便微微地笑了。
他把手中的茶缸,递到肖重云鼻子下面,停了片刻,收回来:“我喜欢茶香,出泡时清淡,渐而浓郁,渐而醇厚。你给我调一瓶,就这三种香气循环,就我手中这茶叶。”
花裤衩背后的老板必然不是武七,但是大老板不在时,武七算是这里头儿了。他让人给肖重云分了间房,带床带工作台,靠窗就是一排香料架。
“给你三天时间琢磨。”他说。
肖重云只琢磨了一天。
他有“清茗”的配方,对于茶香已经谙熟于胸。不过虽然茶香并不难调,武七手中那杯茶的香气,却很难模仿。
那只茶盅在他鼻子下面放了两分钟,可是肖重云什么都闻不到。
武七用的是个搪瓷茶盅,茶叶会在白色的杯壁上留下痕迹。茶盅很旧,茶渍却很浅,肖重云猜想那是杯绿茶,只是究竟是本地产的绿茶,还是进口的龙井毛峰,就很难说了。
香料架上确实有普通的绿茶精油,但是不同的茶叶,散发出的香气,其实是有微妙区别的。
他把花裤衩叫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问:“武爷平时喝的茶,贵吗?”
“国内叫啥的茶园专门空运来的碧螺春,只要春天第一次摘采的叶子,你说贵不?”
“贵。”肖重云记得碧螺春的香气,清淡柔润,“那要是我,一次就放一两片叶子。”
“没见过世面。”花裤衩摇头叹气,“武爷泡茶茶叶放得少,是讲究清淡,不是省钱。”
那想必香气也偏淡。
肖重云凭着当年的嗅觉记忆,拿起试管与玻璃瓶,开始调香。
他很多年没有调过循环香调了,记忆慢慢复苏,花了很多时间。窗外晚霞已经铺满天幕,他还站在工作台前,盯着透明的玻璃瓶。
“武爷平时泡茶,暖杯不?”
“不暖,直接泡。”
肖重云打开香水瓶盖:“这样的气息,浓还是淡?”
“差不多,刚刚好。”
“那可以了。”肖重云转过身,“把这个给——”
他退了一步:“武爷。”
武七接过瓶子:“从四点钟起,我就在这里了。周先生,你看上去,的确是会调香的,就是鼻子不怎么好。是不是不找花裤子作弊,你就把握不准香气?”
“前两天感冒了。”肖重云摸摸鼻子,“不好使。”
花裤衩已经走了,武七拿了张试香纸,找了个沙发坐下来。茶香袅袅,清新宜人,可惜肖重云闻不到。验证香阶循环需要时间,武七有的是耐心。在等的过程中,他很难得地开口,和肖重云聊了聊陈年往事:“你从哪里学到的循环香?”
“我本来是个调香师,后来鼻子不好管管保险柜,特别无聊。正好保险柜里有张循环香配方,叫‘十二月’,就私下复印了,特别喜欢没事琢磨着玩。喜欢的事情,怎么干都不腻味。”
“倒是,我从小就喜欢茶香。”武七点头,“小时候我给别人当茶童,每天捧着茶杯站主人身边,觉得可以站一辈子。”
“人总是要长大的。”肖重云道,“不可能当一辈子茶童。”
“我不当茶童,是因为东家死了。被人一枪打中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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