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勺客》第10章


疼痛再度传来,她忍不住轻吟一声,抓住她脚踝的男人,身躯因她的疼叫而紧绷,仿佛比她痛上数倍。
直到由她腿窝吸出的血,由黑色转为暗红,他才停手。
「你被毒蛇咬了。」他简单的说道,拿出从腰间皮囊取出的干草药,放进口中嚼烂,敷在她的伤处,然后整好她的衣裙,将全身软绵绵的她抱入怀中,举步往京城走去。
「什、什么时候?」蛇毒让她昏昏沉沉,全身骨软筋酥,连说话都觉得费力。
他静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回答。
「就在你说,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的时候。」
虽然四周阴暗,但他仍眼力卓绝,一眼就瞧见,这个小女人无意间踏进蛇窝,扰了蛇儿的冬眠。蛇儿好梦正香,还不到春暖花开,就被她一脚踩醒了,当下探出雪堆,无声无息的咬了她一口。
那种蛇毒性虽然不烈,但是她被咬了之后,非但没有听他的警告,乖乖停住不动,反倒跑着让他追,毒性随着血气扩散,随时都可能窜入她的心脉。
为了救她,他也顾不得解释,只能直接扑倒她,当下掀了她的裙,用嘴先吮出蛇毒。
茵茵躺在他怀里,虚弱的喘息,视线却黏在那张黝黑的面容上,无法挪开。危机解除,恐惧慢慢的褪去,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是在救她。原来,他不是要对她——
有种不知名的情绪,重重撞上她的胸口。她张口想说话,却软弱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黑暗席卷而来,把她拖了进去。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茵茵昏了过去。
风息雪止。
昏睡了许久许久,茵茵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架子床上方的精致雕花。
她轻轻呻吟,困惑的眨眨眼儿,在温暖的锦被中半撑起身子,还没能坐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别动,你身体里的蛇毒尚未祛尽,得好好歇息。」床边传来声音,一双黝黑的大手扶住她,就怕她体力不济,会昏得跌下床铺。
茵茵全身发软,抬眼望向床边的石敢当,从那双眸子里,清清楚楚的读见担忧。她转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乌溜溜的眼儿环顾四周,才发现自个儿又被他带回了龙门客栈。
「我昏了多久?」
「三天。」
这段期间,他都在床边看顾她吗?
一句话在舌尖滚啊滚,但她硬是咬住舌头,不敢问出口,就怕他的回答,会让她心里的罪恶感更加汹涌澎湃。
她缩进被窝里,小手摸索到腿窝,只觉得被蛇咬过的那一处,传来火烙似的疼,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在江湖上闯荡久了,她自然也知道,毒蛇有多么厉害,一旦被咬伤,就有性命危险。这次,要不是石敢当处理得当,及时把蛇毒吸出来,她肯定早就一命呜呼,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只是,她昏迷了整整三日,却觉得体虚力竭,可见那蛇毒,多少还是伤了她的身子。这下子,非得好好调养不可,否则别说是开溜了,只怕她连走路都有问题。
唉,该死的毒蛇,坏了她的计划,逼得她不得不留下!不然,她老早就抱着菜谱,去找大哥了——
啊,菜谱!
茵茵脸色一白,陡然抬起头来,慌乱的掀开锦被,挣扎着就想下床。
「你别下床!」石敢当粗手粗脚的想去抱她,却又怕惹恼了她,双手就在半空中挥啊挥,看来有些笨拙。
「走开,你别拦我,我的包袱掉在梅花林里,得快去找回来才行!」她探头看了看,没看见鞋子,索性赤着莲足下床。才一落地,她就双膝一软,要不是双手还扶着床沿,肯定就要跪倒。
「包袱就在屋里,我替你拿回来了。」他双手大张,护在她的身旁,仿佛亟欲捧住某样珍宝,又怕会碰碎了她。
茵茵松了一口气,小手揪紧被子,腿软得就要站不住。「快点拿来。」她急着察看,想知道包袱里的菜谱是否安然无恙。
「你先回床上躺好。」
好啊,这家伙倒是学会跟她谈条件了!
看在他出于一片关心,她暂时不跟他计较。再说,她真的虚弱极了,才站了一会儿,就累得冷汗直流。
她撑住床沿,想重回温暖的被窝,偏偏体力不济,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而这张雕花木床,又架得比寻常床榻更高,她努力了几次,还是爬不上床。
「你不会帮我啊?」她气喘吁吁,累得双手双脚都在发抖。
石敢当应了一声,大手一探,顺势捧住她的粉臀,轻而易举就把她推回床上。
男人的厚掌又硬又大,源源不绝的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衫,熨烫着她的臀儿,烘得她粉脸烫红。
「你——」茵茵倒抽一口气,回头就想开骂,痛斥他的轻薄。
「怎么了?」他急忙凑近,满脸都是关怀之情,黑眸里没有半点邪念。
那样的表情,反倒让她骂不出口了。
「没、没有啦!」她撇开头,粉脸上的嫣红难褪,破天荒的竟觉得有些羞赧。他的无心举止,倒让她想起,那粗糙的薄唇,擦过她细腻的腿窝,替她吮出蛇毒时的感觉——
过度鲜明的回忆,引发一阵热烫烫的感觉,从腿窝间,一路窜进四肢百骸,在小腹揪成暖暖的热流。她咬着软嫩的唇,开始怀疑,蛇毒是不是窜进她的脑子,让她变得神智不清。否则,她怎会因为他的触摸,就觉得心头小鹿乱撞?
她轻轻呻吟一声,不但心儿怦怦乱跳,就连聪明的脑子,一时之间也有些乱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石敢当又问,浑然不知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她瞠瞪了他一眼。
「就跟你说了没有,你还问什么问?」她伸出小手,秀丽的下巴半抬。「快把包袱还给我。」
他抓抓颈背,跨步走出卧房,从花厅里拿回包袱,小心翼翼的搁回她手里。
茵茵看看包袱,确定上头的绳结没被解开过。「你偷看过里头吗?」为求谨慎,她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
呼,好险!
好在石敢当老实,没有趁着她昏迷不醒,解开她的包袱偷看。否则,要是让他发现那些菜谱,他肯定会按照当初的约定,把菜谱交给龙无双。
抱着宝贝菜谱,茵茵垂敛着长长的眼睫,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眼儿却在屋内滴溜溜的乱转,想找个适当的地点,把这些心肝宝贝妥善的藏起来——
门外传来几声轻敲,小丫鬟的声音透过门上的绢纱,传进屋子里。
「石师傅,德恭饼铺的王老板,在外头候了您半日,说是特别烘了一炉饼,要送来给您的夫人。」
「知道了。」石敢当扬声答道,走出卧房,放下花厅与卧房间的垂帘,这才去开门。
床上的茵茵动作迅速,一听到有人来了,立刻抓起包袱,急忙就往棉被里塞。
雕花门才刚打开,一个肥嘟嘟的中年男人就滚了进来,见着石敢当就满脸笑容,忙着哈腰鞠躬。
「石爷,抱歉,叨扰了。」他怀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漆盒,阵阵浓郁的饼香,就从里头透了出来。
「劳烦王老板久等了。」
「没事没事,为了石爷,等再久都无妨。」王老板连连摇头,笑得像尊弥勒佛。「听说夫人身子不适,我特地烘了饼送来,让她甜甜嘴。」
外头都在传说,石敢当的新娘子,自从洞房花烛夜后就卧病在床,连大门都不曾踏出一步。石敢当对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照料得格外仔细。
啊,石爷这么高大威猛,肯定是新婚之夜,一时太过忘情,让新娘子「累」着了——
王老板咧嘴直笑,没敢多说,只是把怀里的漆盒交给小丫鬟。
「石爷,从今以后,您夫人要是想吃饼,说一声就成了,不论是多晚,我都亲手开炉,为夫人烘饼。」他毕恭毕敬的拱手,往花厅与卧房之间的垂帘多看了一眼。
浓郁的饼香,把茵茵诱得从锦被里探出头来。见小丫鬟捧着漆盒进来,她招了招手,要小丫鬟把饼搁在床边的茶几上。
漆盒一掀,十个雪白的饼儿平平整整的搁在里头,浓郁的玫瑰味儿,以及橘饼的清香立刻弥漫室内。
茵茵眼里望着饼,一面好奇的竖起耳朵,听着垂帘外的动静。
要知道,德恭饼铺在京城里名声响亮,不但是生意做得大,老板的架子端得更大。这几年来,做饼的事早已交给徒子徒孙们,就连高官们拿着银子,来求他亲手做饼,他都置之不理。
高官们请都请不动的王老板,竟然肯为石敢当破例,卷起袖子,亲手烘了一炉饼送来。这么说来,他这个厨子,面子竟还大过那些高官豪族?
垂帘之外,传来她已经逐渐熟悉的男性嗓音。
「多谢王老板走这一趟,我这就去拿银两。」石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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