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第89章


母亲很以自己的妹妹为傲,从小便要求他以小姨为榜样刻苦学习。他刚到加拿大时,小姨为了欢迎他,专门在院子里弄了BBQ,还邀请了隔壁两家邻居也来做客。
小姨人缘很好,那天他看着她热情招呼邻居,开心自如地与他们谈笑,说道:“小姨,可能我一辈子都成为不了你。”
小姨很惊讶,“为什么要成为我?你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他觉得困惑。
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他自出生起就对父母怀了亏欠,并理应穷极一生去满足他们的期待,他想他就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而那唯一一次为自己而做的冒险,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做自己,真的可以吗,真的还来得及吗?
那天他看到小姨家里有一台电子钢琴,问起时,小姨说:“漓漓当初闹着要学弹钢琴,我怕她是三分钟热度,就先买了台便宜的电子钢琴让她练习,结果她果然学了几天就腻了,琴也就一直放在那里积灰尘了。”
他看到钢琴有些手痒,便弹了一曲。小表妹在他旁边傻傻地看着,一改平时活泼淘气的样子,竟有些害羞地说:“表哥弹琴好美。”
三分钟热度的表妹重拾了学习钢琴的热情,他便手把手地教她,他会监督她练琴,但绝不会逼迫或惩罚她,因为当年他正是那样挨着打骂过来的。当看着小表妹磕磕绊绊地弹完一首《小奏鸣曲》,他的满足感和成就感难以言喻,兄妹二人一起开心地鼓起掌来,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开学后,他与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年轻人成为同学。他独来独往,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因为长相出众,一向不青睐亚裔男性的外国女生们也爱拉着他一起玩,还总说:“既然是来上语言班的,不多开口说话,怎么能学好语言呢?”
他有时候会有点无奈,这些鬼佬们还真各个都是李柏庭那副德性,不过总这样下来,他终于又交到了一些朋友。
有一阵子他课业繁忙,刘海快遮住眼睛了也没时间去剪头发,小姨便自告奋勇地要亲自给他动刀,结果剪成了个难看的狗啃头。看着小姨一脸歉疚地对他笑,他叹了口气,说:“小姨啊,我不生气,可是这样真的太丑了。”
冬天到来时,他跟小姨父一起在门前铲雪,小姨父四十岁的人了依然童心未泯,会趁他不注意时用小团的雪丢他,见他不做反应,还愈演愈烈,他终于也捡起一团雪回击,最后两个人竟丢了铲子打起雪仗来。
每次他和父母通视频电话时,小姨都会在旁边插嘴,一边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一边帮他挡住压力,还总笑着说:“姐,你还信不过我吗,把班彦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一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转进一所知名大学。在来到加拿大的这一年里,他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些除了满足父母的期待之外,属于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进入大学后,他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认识了自己的新室友。那是个娃娃脸的男生,第一次见面时,他一脸灿烂地自我介绍:“我叫柴梁,我爸姓柴,我妈姓梁,所以我叫柴梁。”
“我叫班彦。”他说。
番外:室友(中)
柴梁常会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天班彦和房东约好了要来看房子,下午三点钟,门铃准时响起,柴梁一打开门就愣住了,班彦见他傻着脸不说话,便先开了口:“你好,我是之前约好来看房子的。”
柴梁听到他的声音才意识到眼前的不是个女生,他嘿嘿地笑,“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来了,心里还觉得奇怪呢,房东明明跟我说来看房的是个男生,怎么临到头又变性了。”他对着班彦的脸仔细看了看,又说,“不过哥们儿,你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班彦之前被小姨弄出了点心理阴影,在那之后再没剪过头发,如今头发已经长得能遮住半截脖子了,再配上他雪白的皮肤和漂亮的脸,乍一看过去确实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女生。
那天下午看完房子,班彦对这里还算满意,室友虽然有点傻,但看着也是个好相处的人,第二天他便跟房东签了合同,搬进了这间公寓里。
在父母极端的教育下,他从小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了读书和练琴上,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一团糟,直到高中住校时才学会自己洗衣服,后来住在小姨家里虽然也会偶尔帮忙做些家事,但现在真正开始独立生活了,他还是不可避免有些头疼,至少在买菜做饭上他是完全一窍不通的。
好在柴梁在家务活上是一把好手,他初中毕业就出来念书了,早早就习惯了在没有亲人的环境里独立生活。柴梁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洗衣机,怎么烘干衣服,周末带着他一起逛超市,买回生活用品和一周的食物,做饭做菜通常由他来负责,而班彦负责洗碗。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逛超市,班彦看见柴梁买了不少平时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比如洁厕剂、发酵粉之类,班彦说:“我都不知道平时还会用上这些东西。”
柴梁说:“你从来都没接触过这类家务,当然不知道了。”然后又有些歆羡地感叹,“一看就是跟在父母身边被宠惯了的。”
班彦听到这话,没再说什么。
同住了一段时间,二人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柴梁和班彦读同一所大学,大他一届,虽说是学长,但年纪其实比他还小了三个月,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更显年幼了。柴梁热衷下厨,喜欢试做各种各样的菜品和点心,味道也是惊人的好,班彦跟着他几乎天天都能大饱口福。
班彦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吃饭时有点碍事,他总是不得不把头发往耳后撩,柴梁问他:“你打算把头发留长吗?”
班彦说:“这里剪头发好贵。”
“要不然我帮你剪两刀?”
班彦立刻警惕地拒绝了,“不用,谢谢。”
第二天柴梁丢给他两个黑色的小发圈,“拿着,给你扎头发用。”
班彦有点意外,“你还有这东西。”
“刚去问班里女生要的。”
“谢了。”
“那赶紧把地毯再吸一遍,快二十岁的人了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跟个巨婴似的。”
柴梁是个细心体贴的人,虽然嘴上经常没几句好话,但班彦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大多时候,柴梁像对待家人一样照顾着生活无能的他,他发觉自己甚至已经对他有了一点依赖。
一天下午回家,班彦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一个声音是柴梁的,另一个声音他不认识。他打开门,客厅里一个陌生青年立刻转头看向他,然后恶狠狠地问柴梁:“他是谁?”
柴梁气道:“关你什么事?”
那青年指着班彦吼道:“你就是为了他才跟我分手的吗?”
“我早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当初明明是你先出轨别人的!现在居然还有脸来纠缠我?”
那青年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只自顾自地大声质问:“你甩了我,就找了个这样的小白脸吗?你宁愿跟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在一起也不愿回到我身边吗?”
柴梁气急,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他妈的别再胡说八道了!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那青年想还手,却被班彦一把抓住了胳膊,他想挣开,却发现班彦的力气惊人的大。班彦面无表情道:“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那青年怒气未消,讽道:“没本事就只会叫警察?警察会管这种屁事?”
班彦偏过头去问柴梁:“你认识他吗?”
柴梁啐了一口,“不认识!”
“刚好我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班彦掏出手机就要拨号,“私闯民宅警察总该管吧。”
那青年的气焰顿时弱了几分,见班彦真的拨通了电话,已经在跟警察描述现场情况,他面色铁青地朝他狠瞪一眼,终于不甘心地摔门而去。
柴梁瘫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抬起一只胳膊遮住眼睛,说道:“对不起,今天让你看笑话了,还把你也牵扯进来。”
班彦无所谓道:“你没事就好。”
柴梁不看他,继续说道:“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那个人是我前男友。我是喜欢男人的,真的很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说明,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我搬出去好了,不过我跟房东的合约签到了四月份,可能你还要再忍一段时间。”
班彦却问:“你也被人接受不了过吗?”
柴梁把胳膊放下来,终于朝班彦看去,班彦说道:“我也是,因为我和你一样。”
柴梁仍有些不确定,“什么意思?”
班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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