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25章


“还不走?”
一丝低语传入耳际提醒,望着男子她微一犹豫,又被爬起来的妇人抓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无奈窘迫的俏颜,青年踏出一步,忽又顿住。
“她要赔多少?”温润的话语犹如和风,吵闹中清晰可闻,一位优雅矜淡的青衫公子询问。
掌柜见来了位贵介公子,远非少女般可欺,底气立时低了三分。
“一百两。”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报价,又吹嘘起来。“公子别看价高,这幅鸣翠图是前朝大家手笔,画中牡丹青梗劲秀花叶繁盛,禽鸟形态栩栩如生,通篇气韵不凡,价值极高,足可传世,在下悬张于此本非售卖,但求知音同赏。不料被毁成了这般模样……”边说边叹息摇头,一派痛心疾首的惋惜。“真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
沈明珠自冲突之后又远远见过两次,认出是君府公子,又被说得如此严重,益发无地自容。被君随玉碰个正着,就算能跑也丢不起人,左思右想别无他法,唯有低声下气的请求。
“君公子可否……借我些银子,我没带这么多,回去立刻归还。”
“沈小姐何必客气。”君随玉扫了眼人群中微带关切的青年,转而面对掌柜。
“但鸣翠图我有缘见过,一百两确不算多,但这幅……喙垂翼缩花色黯淡的赝品连其形亦未得,居然敢拿来讹人。”
“你……你信口开河。”蓦然被戳破了根底,掌柜不甘之余色厉内茬的反驳。“我这店中都是真迹,无凭无据的造谣,分明是想混赖。”
“真迹为前朝御作,所用密制印鉴混有玛瑙珍珠水晶石研就的粉末,日下可见莹光,此兆鉴者尽知,上方的钤记可有此征?”君随玉一弹画轴。“鸣翠图历经名家收藏,五位留有题跋,此幅何只三位?最后请教一声,依我朝刑律,私作伪画该当何罪,以假充真当受何刑,讹骗强卖判罚几何?”
掌柜的脸越来越白,腰越来越弯,再也不敢强辞。
从喧嚷闹市换至酒楼雅座,顿时清净下来。
“多谢两位解围。”沈明珠解脱后一派轻松。
“在下不过略为帮腔。”君随玉看向一旁的青年。“沈小姐该谢这位。”
“墨鹞见过君公子,沈小姐。”神气与平日无甚分别,君随玉却窥出几分不自在,视及甜笑的佳人,顿时隐约了悟。
“这位公子……我……”沈明珠只觉眼生。
“在下是谢三公子属下,常随主上左右。”
“墨兄为暗卫之首,多潜护翩跹与云书左近。”君随玉代之解释,笑中多了一丝趣意。“近来沈小姐与舍妹叙谈,日日亲近,墨兄自不陌生。
墨鹞此前奉命跟缀白凤歌多日,对与其同游的沈明珠窥察多日,甚有好感,私下也曾与四翼笑谈趣止,尚仅限于欣赏。及至君谢二人冲突好意现身扶了一把,无端触动了心思,粉嫩俏丽的苹果脸时常挥之不去,便知不妙。思及此人身份特殊,索性远避。谁料偶然闲逛遇上冲突,见沈明珠万分尴尬,嘴扁扁的几乎要哭,禁不住鬼使神差的助了一把。
沈明珠闻言一愣,省起自己屡次谈笑皆入男子之眼,适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纠缠,禁不住颜上讪讪,现出小女儿羞态。
墨鹞心中跳了跳,外表分毫不露。“沈小姐身负武功,何不一走了之。”
“我……”俏脸红了红,自觉愚蠢,声音变得很小。“对方又不懂武艺,再说开始是我理亏。”
君随玉替她斟了一杯茶。“姑娘宅心仁厚,遇上无理取闹能克制而不炫技,实属难能可贵。”对面普通人的纠缠,世家出身的少女竟能压下性子忍气不发,沈家家教可想而知。
越听安慰越觉得自己笨得可以,沈明珠耳根都红了,头几乎垂到桌面。如初生稚鸟般纯洁无垢的少女,墨鹞噙着笑,瞧了几眼识相的撇开,省得有人过于羞窘。
好容易平下郝意。“多亏二位相助,还请君公子恕我初见之时的无礼。”
无礼?君随玉乍然想起一声娇喝,不禁莞尔。
“哪里,那次是我鲁莽,姑娘责备的甚是。”
沈明珠小心瞟了瞟对方的脸色。“或许我这外人不该插口,但三公子对君姐姐真是极好的。”忘了适才的尴尬,俏颜稚气而认真。“起先见君姐姐风华照人,明珠只觉自惭形秽,想不通怎会有如此美的人,女子瞧了都心旌动摇;后来又见了三公子,才发现世上还是有人能配得起,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想拜访君姐姐又怕打扰,三公子主动邀我入苑探访,想知大哥的旧事,不待询问三公子主动相告,凡所知的巨细不遗,只请我勿在君姐姐面前提起,他说那是君姐姐永世之憾,一生伤情,不可勉强回忆;每熬新方子,三公子私下亲尝调糁蜜糖,日常行止均以君姐姐为重,事事体贴仔细,哪个男子能深情至此,作妻子的定会被世间女子羡慕……”少女心如赤子一片真挚,专注的劝诉,君随玉微感动容,余光见一旁的墨鹞神色复杂,心下雪亮。
“……虽不懂那日为何动怒,但三公子绝不会半点有伤君姐姐,必定是君公子误会了什么。”沈明珠只顾说话,未留意隔座的青年,只知君随玉笑得越发温柔,不由脸又红了。
“沈小姐说的是,确是误会,事后我已向云书致歉。”唯隐忧徘徊不去,终是悬挂。“我是恼翩跹不该有孕。”
沈明珠一脸懵懂,墨鹞突然插口。“主上羸弱,勉强生子相当危险。”
全未想到这一层,沈明珠呀了一声,良久无语,半晌才喃喃道。“可……难道一辈子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纵然再是深爱,哪个男人能甘心无后。
君随玉拔了拔盖碗。“成亲之前我曾道明,他只笑了一笑……说昔年与翩跹杀人无算,作孽良多,虽是迫不得已,到底有伤天和,时常担忧不能相守终身,有此憾反倒坦然。”不是不佩服的,这等心胸世间能有几人。“若他稍有迟疑,我都不会让翩跹嫁过来。”
“这对三公子很不公平。”沈明珠不服气的抗声。“他对君姐姐一往情深,却要牺牲那样多。”墨鹞望着沈明珠,没有说话。
“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君随玉浅笑,呷了一口茶。“他可以选择不娶,选了就得按承诺的担当,不是非他不可。”
“君姐姐分明也是喜欢三公子的,难道还会嫁给别人?”
一旁话少的青年嘴角微扬,芳心无端一动,却不明白缘由,只知自己似问了句傻话。
“翩跹很聪明,再喜欢也不会把自己托给一个无力承担的男人。”君随玉淡淡道,眉间并不掩饰傲意。“纵然不嫁又何妨,难道君家养不起么?”
相当的……护短。
望着君随玉远去的背影,沈明珠对传说中的君府公子多了一重认识。
“他不适合你。”突兀的话语拉回了神思,沈明珠瞪向身边的人。君随玉走前托词有事在身,交待墨鹞护送她回谢家,言辞客气而不容拒绝,此人只是默应,倒似万般为难,她实在……无形中尴尬莫名,口气也冲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他是个好哥哥,却不是适合你的人。”青年似笑非笑的提点。
“我何时有这个意思!”圆亮的明眸凭添怒气。“你胡言乱语什么!”
俏脸唯有气怒而无被看破心事的羞恼,墨鹞忽然轻松起来。“不动心?那可是富甲天下的君公子,北地佳丽梦寐以求的良人。”
“……确实名不虚传。”沈明珠承认,又有些迷惑。“和三公子很像啊。”
“哪里像?”他可没看出来。
“就是……人很好,但又很难捉摸,似乎连别人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怕怕的。”努力想着措词,长睫眨啊眨。“君姐姐好像也有点。”
沈明珠自己也不太懂,墨鹞却似明白了,轻轻笑起来。
“算你还有眼力。”
这是夸奖?沈明珠撇了撇嘴,却见对方像决定了什么,神色正起来。
“沈小姐。”
“呃?”
“像三公子那样的好丈夫,我也做得到。”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遇见心上人我也能深情守一,凡事体贴。”
“啊??”樱桃小口微张。
“另外还有一身足以保护妻小的武功,绝对丰厚的积蓄。”
“啊???”她傻怔无语。
凝望目瞪口呆的俏佳人,丢出最后一道霹雳。
“你愿不愿试试?”
啊……
这个……这个……奇怪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脑筋糊成了一团,脸却腾的红起来,结舌得不能言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明爽利落的沈家小姐,化为了一尊石像。
……太唐突了……太过份了……太无礼了……太……
无数斥责的话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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