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头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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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逃?怎成!我的百两银。”仲孙焚雁恶眼一眯,跃离屋瓦,纵身追去,觉时唯留风中树叶窸窣的叫嚣附和。
而此时的长廊上,凤玉则仍拥著那被黑影踏柱动作给吓昏的兰舫,他翘首又注意了下头顶情况,在确定人亦或鬼全走光之後,才将兰舫搀进了房间。
他将她安上床榻,而後在床畔坐下,静静凝注著床上人,他的手忍不住拂上她莹莹生辉的细致润颊,那颊虽苍白了点,却未尽失血色,视线落在她不点而绛的小嘴上,他不禁要为这惊人之美赞叹。
虽然只是这麽凝视著她,但这机会他却是期盼了许久。
“兰舫兰舫,美如其名……然我虽倾慕你的美,却更心仪你的善良……只是人太过善良,并无益处,所以少了正常人一半的胆量,对你是好。”不觉,他唇间溢出一句,那话像极他认识她已久,更识得她的心般。
“噫……”耳边听进一些细微声音,眨眨眼,兰舫醒了过来。她一见床边杵了个人影,便立即惊坐起。“吓!鬼……鬼呢。”刚才她只来得及看见一根踢著柱子的鬼腿,然後……然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她的额与鬓淌著冷汗,模样虽惊悸,却仍美得出尘,凤玉目不转睛。
“无脸鬼。”说著,她的心又狂跳起来,捣著胸口,就怕心会破胸而出。
盯著她紧张的脸,他不禁笑了。而兰舫不知他为何要笑,所以问:“为……为什么笑?方才的情况很可怕的。”
笑容隐去,反问:“你觉得鬼可怕,还是人可怕?”手搁在床板上,玩著她的裙角。
鬼抑或是人可怕?当然是鬼!鬼的长相就足以吓掉人的三魂七魄,而人……意外发现他圈玩著她裙角的动作,不由得,她心生一股熟悉感,可,却不晓得那感觉从何而来。
所以,黑暗里,她那已能适应光线的眸忍不住直望住凤玉,并发起楞。她是不是曾经见过他,或是……
任由她看著,他继续道:“虽人有形而鬼无形,但变了质的人心,有时却远远比得任何鬼物可怖,那叫作心魔。”
“心魔?”不是,她认为鬼比人更……
“而你的心底就住了一只,你可看得见它?”她细致的裙角自他的指尖脱滑而去,在安静的氛围间引出一声暧昧的窸窣声。
他为什么这麽说?从见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不断说著令她难以理解的话,在暗示她什么吗?可在这之前她并不识得他这个人呀,纵使现在她也懂他不多。她挪腿将裙角带离他能及的范围,躲过那暧昧。
缩回手,目光落在她微伏的腹肚上,星芒闪烁。“刚刚那是人,且针对你而来。”
“人?”
“手脚高明。”他解释。
“手脚高明的人,你是说他习有武艺?”见他颔首,柳眉瞬时堆起。“你说他针对我,为何?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且从不曾和人争过什么。”要和人结怨,她平日大门不出地,只怕也无机会。
“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了就算,你能看到的只是一,你能想到的只是二,还有三四五都被藏在人的一张脸下,如果再加上你看到却不愿想的,那……”
“凤……凤公子请别吓我。”
“想吓你的,是那人而不是我。”那“无脸鬼”至多是这目的。“知道吗?逃避,就是你的心魔,它蒙蔽你的心眼,而善良却是导致它只伤你的主要原因。”直视著她,那专注就好似一眨眼就会错过她某一个表情。
“我……不懂你说什麽。”撇开头。“刚刚很谢谢你,我想我已经没事,而外头也应该没有事了,你……”
领会她的意思,他站起:“要我帮你点燃烛火吗?这样你能安心睡一觉。”
“不用了。”不知怎地,他的那句心魔竟在她的心湖漾起一波涟漪,那圈圈的纹路愈泛愈大,几乎要洇过她此刻的理智。
她的心里,真住著什麽吗?
一直盯著凤玉走出门,她下了床榻将门上栓,再回到床上,心仍是不得平静。
第四章
丢了支玉钗,她整个人变得有些郁沉,因为那是她爹留下的唯一遗物,且她视它为命;而多了一个凤玉,她显得不安,因为这个身分成谜的男子,正逐渐渗入她的生活,他不但在控制阔天病情方面嬴得她婆婆的信任,如今更在府里出入自由,因为他是阔天的救命恩人。
一个是出口她幼时“抓周”後便跟了她多年的故物,一个是闯进她世界不过十馀日的陌生男子,可却同等地令她在意。
“少夫人,总管要我来告诉您,库房方面已经准备好了,花厅也来了一些人,是不是可以让他们进里头挑选了?”日过三竿,婢女春花进门准备端走盥洗後的污水,顺道一提。
妆台边,已起身良久的兰舫正对著一本清册浏览,她无比专注,似是想将上头的一字一句都给记下。
原本府中买卖之事皆由申老夫人一手处理,再由管事从旁协助,但自申阔天被送回来之後,申老夫人的精神便从买卖转至照顾独子上,所以兰舫才得以接触买卖。
而知县的诞辰在即,挑选贺礼的人也日益增多,府里连日来忙碌有馀。
“婆婆她……”合上那纪录了府库所有藏物的本子。
“在客房帮少爷用膳。”捧起有些重量的水盆,春花动作僵窒了下,她下意识瞪著自己的肩处,露出疼痛的表情。
“好,那你帮我告诉管事,替我开了库房隔壁的厢房,我就在那里,库房里若有事,可以到隔壁问我。”回望住那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兰舫不经意觑进她似有妨碍的细小动作。“春花,你的肩膀是不是不舒服,这几天总见你攒眉。”
脚下一顿,迟疑一会儿才应道:“我的肩膀没事,大概是忙过了头,挺酸疼。”
“这几天府里忙,辛苦大家了。”虽然她还不熟悉府里的买卖,但有管事帮忙,她还自认能尽上一点绵薄之力。很矛盾地,她居然到此时才觉得自己属於申府,属於这大宅子的一部分。“要是受不住,我让管事找个大夫帮你看看,再过几天,等忙过了,应该就有时间休息了。”
又楞了一会,转过身,福身。“谢少夫人。”
“府里的大小都是一体,哪个病哪个伤都是不好。”说著,并回过头整理著一些杂物,是以没瞧见春花出门前露出的迟疑神情。
而在半刻钟之後,兰舫才出了房门,她往府库方向走,行至半途,却遇上远远从东厢走来的初音和仲孙焚雁,他俩似乎又在争论著什麽……嗯,其实说争论并不妥,因为急躁总只有一方。
“这屋子的人复杂得很,待久是麻烦,你走是不走?”初音闲定地缓步著,而暴劣成性的仲孙焚雁则跟在她身边,口气不佳地吼著。
“我要再待一阵子。”脚尖轻踢,神态惬意。
“一阵子?呵!你以为这里的人不赶我们,我们就不会有事,不,该说你就不会有事。”
“我,有什么事?”
“你?”呿!难道还得等到更有事发生才成?这几天总瞧见她在发呆,且是对著一名名叫凤玉的男人发呆,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那姓凤的男人有点古怪。再则,就是那戴面具的贼。“你不知道这里有贼出没?”那一晚他只断了她面具的一角,但人并未逮著,因为她对这府宅附近的环境熟悉过他,所以让她逃了,可恨!
“贼非干我事。”
“那么什麽才干你的事,那个穿丧服的男人吗?!”白衣为丧,平常人多忌穿的,但那男人却像嗜白如命。
“丧服?”
“姓凤名玉的家伙。”终於,他拉住她,因为他厌极她将他当作空气的态度。
黑棱棱的眸终於望向他,并在他眼中看见一抹妒火。“你……”
“我怎样,”拳头敛力,只要一想起她全部的注意力全搁在那姓凤的身上,他就抑制不住怒火中烧。
盯著他许久,头一回,他的情绪影响了她,她解释道:“我确是在等他,我等他……”话未竟,她发现迎面走来的殷兰舫。“兰姐姐。”
“你俩早晨好。”嘴上笑著,但眼却忍不住瞅著仲孙焚雁,因为他的表情就似要吞了人,吞了打扰他们的她。
“兰姐姐忙吗?”看她手上带了本颇厚的本子,然而抬起眼,她又往兰舫身後瞧,意料之外,那凤玉并未跟著。
“花厅来了人,我要赶去库房帮忙…我……就不多聊了。”或许她可以多寒暄几句,但恐怕有人不允许,她又偷觑了仲孙焚雁一眼。
微略失望。“喔,那初音不碍著兰姐姐了。”瞧兰舫欠了个身,带著微笑走了几步,忍不住,她还是唤了:“兰姐姐,我觉得你最好别太接近那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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