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翦梅》第14章


吸。
“不可以!”狄鹏待要阻止巳迟了一步。“你大可不必如此。”
“坐好,不要乱动。”她迅即将一大口一大口的污血吐往地面,直到血色呈
现殷红为止。
“好了,总算及时挽回……”唐采楼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另有情由,脸面
竟煞白得十分骇人,嘴边则泛起一片青紫。莫非尸毒侵人她的体内?
她吃力地挺起身子,迈步而出。
“你去哪?”狄鹏明明伤势严重,手劲却奇大,左掌攫住唐采楼的手肘,即
令她动弹不得。
“我,我回房去……”她必须赶快运功调息,逼出少部分经由唾液沁入体内
的尸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许走。”他不仅不减缓力道,甚且加重几分,痛得唐采楼瘫倒在地。
“你已经无恙,求你放手。”
“为何冒险救我?”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眼,憔悴但依旧美艳的脸庞伤痕
处处。
唐采楼顿了下,幽幽一叹。“没特别的理由,我曾是一名佛家子弟,怎能眼
睁睁地看你死在我的面前?”她乘隙甩开他的手,欲盖弥彰地仓皇离去。
狄鹏怅然若失地望着她婀娜远走的背影,不久,眼前一黑,终于不支倒地。
守候在远处两旁的随从见状,慌忙奔到池边,将他抬起。
“送少爷到紫云斋。”狄秋荷去而复返,且显然已来了有好一阵子。
“这……”随从们不解地犹豫着。他们少主的寝房在碧涵轩呀。
“我说的话没听到吗?少爷和少夫人都伤得这么重,当然要分开治疗。笨蛋!”
听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大伙儿七手八脚,马上把狄鹏抬往紫云斋。
※※※
夜幕低低暗垂,三更时分,清清扬扬地下了一场寒雨,风自窗帘细缝窜入,
无声刮熄如豆的残灯。
房内忽地暗黑狰狞,像伺机出栅的猛兽,企图吞噬她整个人。
唐采楼盘腿坐在床榻的软垫上,正屏气凝神地运调气息。当行至最后也是最
重要的阶段时,房外突然锣鼓喧天,响音之大,声声撼动她的心神。
怎么回事?这时候千万别来干扰她呀!
但锣鼓愈敲愈烈,似乎围绕着整间寝房逐渐逼近。
她悚然一惊,险险岔了气。因未尽全功,又突遭搅扰,竟尔气血逆冲,“啪!”
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完了,她这条小命侥幸地逃过一劫又一劫,今儿大概气数已尽。可就这样死
了,未免太不甘心,她是为了救人,而且是以德报怨,救了她的仇敌呐!
如果了凡师父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救她脱险,但这根本是奢想。了凡师父
自教授完她武功后,即云游四海去了。她怎么会知道她遇到危难?
天!外头的鼓噪声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停止?她忍抑不住,呕了又呕,直到后
来已气若游丝,四肢瘫软地斜卧在床。
停了?这要命的锣鼓声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唐采楼犹惊疑是谁心肠如此恶毒,
挑这节骨眼来陷害她,狄秋荷已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不太好受吧?”低头看到地上、床边、被褥上的血渍时,笑意就更浓了。
“你,好卑鄙!”唐采楼恨恨地别过脸,不愿见她龌龊的面孔。
“哈哈哈!怪只能怪你惹错了人,想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狄秋荷朝门
外一吼。“把她抬到荒山野地喂狗去!”
门口立刻走人两名她的心腹仆从,一人一边,强行将唐采楼由床上拉起。
“住手,你们……难道不怕庄主知道了?”唐采楼虚弱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
有,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我不说,他们不说,而你则永远没有机会说,鹏儿他又怎么会知道?”狄
秋荷老谋深算地咧着嘴奸笑。
“为什么?我和你并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如此不留余地的置我于死地?”
唐采楼不明白,单单只是看对方不顺眼,和几次口角就足以引发杀机吗?或者她
以为狄家财大势大,便可草菅人命?
“很简单,一山难容二虎,你妄想当虹云山庄的女主人就是明摆着和我为敌。”
她就是如假包换的母老虎。人总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视天下所有的万物皆为
善类;好侵的人,则处处提防谁会害他,把别人都想得和他一样坏。狄秋荷就是
属于后者。
“可……我从来没想过……”日月可鉴,她的确没存过那个心呀。
“够了,你这套以退为进的招数,我看多了,今天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将
来遭殃的就会是我。来人,把她架出去!”
“不要,我——”
“慢着。”
唐采楼浑以为她良心发现,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不禁一阵窃喜。
“还有一个理由让我非杀你不可,那就是你极不名誉的过去。我已经查出你
和‘一翦梅’的关系,天老爷!”她夸张而嫌恶地摇摇头。“像你这种人尽可夫
的女人,我岂能容你来玷污我们虹云山庄?幸亏鹏儿武功好,把你那几十处贼窟
全都给铲了,否则——”
“你说,他受伤就是因为……因为和‘一翦梅’的徒众厮杀,所以……”他
怎么可以这样?他答应过她不为难他们的呀。
“那当然,除了你那些狐群狗党,谁会使出这么歹毒的手段?”她自认这种
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你……你含血喷人,你说谎、骗人——”唐采楼气急攻心,竟狂呕不止。
狄秋荷见这光景,吓得连忙挥手,要仆从们赶快把她弄走。
“不,不要,我……”
唐采楼的哀号回荡在风中、雨中,逐渐消失于旷野之上,没入无垠苍穹。
※※※
“走了?”狄鹏凛然坐起,焦灼地瞪着狄秋荷。“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
“昨儿夜里。”她畏惧地嗫嚅了一会儿才说。“不知打哪来了一大群穿黄衣
裳的男人,抬着一顶大轿,就……强行把她给带走了。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我想
拦也拦不住呀!
“是吗?”狄鹏凄惋跌着,愁肠百转。
“呃,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她虚情假意地问。
“不必。”他木着脸,僵着身,紧抿的双唇久久,久久,不再吐出只字片语。
狄秋荷不得要领,借词尚有事情待办,便匆促离开紫云斋。
天候忽地转寒,银灯高点新剔。朦胧恍惚地照着人间。他的脸一半隐藏在暗
影中,明明灭灭,似悲亦愁。
“你相信她说的?”庄仪悄没声息地来到他身旁。
狄鹏经他一问,反而陷入更深的沉思中。“她如果不走,没人可以勉强她。”
他心想,唐采楼即使染上些许尸毒,但以她的武功修为,当可简单将之逼出体外,
却并不晓得狄秋荷还设计了另一段“插曲”。
“所以你信了?”
“我别无选择。”他见过那些黄衣人,因之更加相信狄秋荷所言。
“不妨看过这个再作定夺。”庄仪把拎在手中的布包打开,一阵腥臭随即弥
漫整个房间。
“这是……”狄鹏怵然骇异。
“这是今日黎明时,在少夫人房中发现的。”庄仪将布包摺好,命人拿出去
丢弃。
“她,是她的……”他倒抽一口气上来,背脊跟着冷入心肺。“会是什么人,
狠心下此毒手?”
“找到少夫人之后,相信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狄鹏如同吃了一记闷拳,火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煎熬他的每一分知觉。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狂跳,蓄锐待发。猝然起身夺门而去。
“你的伤尚未痊愈。”庄仪拦他不住,紧紧跟在后头。
“不碍事。”接着清风一阵,他已杳无踪影。
※※※
屋外寒风呼啸而过,长竹的影子像千手蜘蛛一样,层层密密环绕着小屋的墙
垣。
唐采楼在昏睡中,一直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宛如酒楼中的歌女吟唱着小曲
儿,又像乡野的村姑胡乱哼着不知名的歌。
她好想睁开眼睛瞧瞧,但费尽力气就是睁不开来。好累,真的好累!
“喂,大姐姐,起来了啦,我阿姑说贪睡的小孩最不乖。你已经睡了七天七
夜,还不够啊?”
有个人拼命摇晃着她的手臂,她用力睁开一条细缝,看见面前两颗黑溜溜的
眼珠子眨呀眨。
“哈,醒了就睁开眼睛,爬起来,不要偷懒呀!”那人看她犹昏迷不醒,竟
卯起来用手撑开她的眼皮。
“你……你是……”唐采楼缓缓张目,将眼前的人像一点一寸拼凑起来。然
后,她失声叫了出来——“啊?”
“不叫,不叫,我不弄你就是。”那满头插着各式鲜花的女子,被她使劲一
叫,吓得弹到大门边。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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