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之亏欠篇》第4章


面对她的狂怒,他淡应:“好吧,你杀了钟离平壹,就随梁师傅去,我这里再不能收留你。”然后他推开大门,不再阻止。他的意思够清楚——要动手请便,只是别后悔。纪颖瞪着宇渊,气急败坏。
他怎能要她吞下愤恨?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呐!万一,天理不替她讨回公道;万一,歹人的命偏偏比善人长,她怎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见他们自在逍遥?!
她咬牙切齿,恨宇渊迫她作决定。
多年相处,她已将他当成亲人,难道要她选择再次失去亲人?
她提剑奔离侯府。
那夜,电光闪烁,轰隆隆的霹雳声自云间打下,风雷云雨四起,豆大的雨点大刺刺洒下,落在脸上,她竟无半分知觉。
她跑进林子里,泄恨似地,一剑剑四下乱砍,一时间,枝断叶落,石屑四飞。
天明,她才回来,带着满身伤痕,和一双红肿眼睛,宇渊明白,在复仇和他之间,她作出选择。
接下来三天,颖儿没办法进食,东西一吞进喉间,便大吐特吐,他明白她心恨难平。
颖儿用眼光问他,又要逼她?
是的,他要逼她。
非常非常不满,但再多不满,她仍然听话,六年的光阴可以让人学会许多事情,包括学会反抗少爷是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
吞下不甘,她抬高下巴,道:“我医。”
“很好。”
很好?怎么会好呢,一点都不好。她非圣贤,不爱以德报怨,她只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恨,不会让你变得强壮。”宇渊说。
“却能让我生存。”她低声回话。
他的耳力何等厉害,当然听见了,只是沉默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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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颖儿垂眉浅笑。
近来三番两次,小偷进门翻箱倒柜,让人不胜其扰,于是她故意设了机关。
她弯下身,在入房前的地板拔出两根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细针,一望便知针上喂毒。
转头,她看宇渊一眼,敛起笑容,解释:“碧磷针不会置人死地,只会让小偷的脚掌红肿三二日。”
小偷?那是她以为的。倘若她知道这些“小偷”想偷的是什么东西,还怕她不拿出穿心钉、极乐刺来用。
宇渊没理她,走回屋里,准备打开收藏帐册的盒子,颖儿抢前两步,把盒子拿走。
“做什么?”
“我在盒子外缘洒了三笑散。”中了三笑散的人,会接连大笑三个时辰,通常笑过三个时辰的人,会虚脱得连下床都难。
他满脸的不苟同。
颖儿知他不赞成,但若不是她,小偷早把东西偷走。她不解,这里简陋无比,想发财该往前头去。
她用布拭去盒上的三笑散,打开盒子,取出帐册放在少爷面前,顺手,她拿来本草纲要,坐在宇渊身边。
六年了,他们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生活,他们练武、他们念书,他作帐、她习医,但无聊的日子因她,变得惬意。
即使她寡言,他也不多话,但他有让人心安的气质,往他身边一站,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人慌乱;而她,专注认真,每件事都是拚了命在做,仿彿没做到满分,便不算数,她是个好胜女子,和他母亲一样好胜。
她不够温柔,她固执而骄傲。
虽然,她努力牢记他是“少爷”,但成效不彰,她还是做认为该做的事,不管会不会僭越,她还是用她的方法保护他,不管他需不需要。
“颖儿。”
她放下书册,抬眼望他。
“想不想回家?”他略顿,语调迟缓,像思索什么似地。
去年,他重建善学堂,聘了几位有学问的师傅开课,今年初春,学子满座,负责经营善学堂的令狐先生说,地方人士都在探听,是谁重开了善学堂,让贫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念书。
宇渊要令狐先生把话放出去,说是纪秀才的女儿想回馈乡里,于是这件事成了最近最火红的讨论话题。
“这里就是我的家。”她连想都不多想便回答。
她早习惯有少爷的地方就是家,看得见少爷的位置,便是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至于那个家……回不去了,人事全非,她的童时记忆让一把大火焚毁。
“我指的是善学堂。”
“善学堂?”哀伤一闪而过,颖儿微怔。
“是,善学堂,现在就去。”方唇勾勒,笑意渐浓。他想,她会喜欢。
“残垣一断壁,有什么好看。”她别开眼,不想谈。
他笑而不语,抽掉她的药书,拉起她的手,走出门。
那是……善学堂?旧时门牌、旧时厅堂,琅琅的读书声也同旧时一般,熟悉而温馨。
走过穿堂,不大的庭园后方,是她和爹娘居处,小小的厨房,常常飘散着娘炒菜的香味,娘爱做些包子点心,每次蒸笼一开,香气四溢,弄得学子们不专心。
行至左边一间屋子,推开木门,那是她的房间,格局和以往一模一样,她的床、她的桌、她的檀香柜子,好似她从未离开过这里。
“这里没人居住,如果你想要,随时可以回来住几日。”宇渊眉宇间挂着轻浅温柔。
原来是少爷重整善学堂,这样好的少爷,她怎能对他不满?
往书厅方向走,从敞开的窗口朝里望,穿灰布长袍的师傅背影,也和爹爹一样……一股无以名状的温潮自方寸间涌出。那些年,她就坐在那群男孩中间,跟着爹爹一句一句念。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不知不觉问,她随着学子朗诵。
宇渊浓眉飞挑,带着一抹兴味望她。
“我是学堂里默书最棒的。”颖儿转头,对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说。
她的话,不在他的预期间,因为她从不说些无关的事。
“我相信。”宇渊温言道。
“爹常叹气,若我是男于,必可考中举人,光耀门楣。我便偷偷在心底立誓,待成年,我必女扮男装赴科考,拿个状元,给爹爹过过瘾。”她话多了起来,只因激动。
“千万别要。”她的话太骇人听闻。
“为什么不?我不信自己的本领比不上男子。”
“那是欺君之罪,下场不是你我可以想料的。”
“是吗?原来女子出不了头天,是皇帝的错。”她低声应着。
越说越离谱了,这话传出去还得了!
扶起她的腰,飞檐走壁,他将她带到学堂后方,那里有一池清浅水潭,是仲夏学子们最爱嬉闹的地方,风吹来,拂起一身清凉。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将散在鬓边的发丝拨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线。“喜欢吗?”
喜欢什么?少爷又在做什么?那是亲匿啊!
眨眨羽睫,身子一颤,她被扰了心跳,古怪的热流从心间窜过,带起阵阵热潮,她脸红了。
怎么回事?他是少爷、她是颖儿啊!服伺少爷多年,连少爷的同体都见过,怎地,一个若有似无的动作,竟挑得她莫名心悸。
不对,她该道谢,该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把乱七八糟的悸动推离脑袋中央。
杏眼荡起水波,红霞飞上双颊,心绪波动不已,张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被下毒了?
勉强地,她挤出几句话,退两步,退开宇渊的身边。“谢谢少爷,这是爹爹的心愿,要把善学堂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个心愿能替朝廷造就不少人才。”他颔首,语调徐缓,和平常并无不同。他自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抛向水塘,石头在水面上跳了几下,沉入水底。
“爹爹说,知识是摆脱贫穷与困境最好的武器,智慧是强人抢不去的宝藏,也是终生受用的良方,所以国要富强、社会要安康,人人都该读书,不只读圣贤书,还要……”
她喳呼喳呼地,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少爷明明退开了,她的心跳干啥不回复?
他没应,她只好再找些话解除尴尬。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司温,貌思恭……”
她、她、她竟背起论语来了?!她真的很不会说话聊天,谁来使一招长虹贯日砍了她吧!
忍不住了,从她的双颊霏红开始,到国家富强、社会安康,再到君子九思,宇渊再也控制不住大笑。
折身,站到她面前,低眉瞅着她低垂粉颈,勾起她红透了的小脸,他凑近她,戏谵说:“这时候,不说话,没关系。”
两人进屋时,晚膳已摆在桌上。
她端来清水,服侍宇渊净身,突地,纠结臂膀、宽阔胸膛横在眼前,颖儿晃神了,忙碌的手忽尔停顿。
天!她在想些什么?这是做惯了的事儿呀。
脸色赭红,鼻息略重,颖儿强自镇定。她真的很不对劲。旋身,她假意忙碌地在衣柜里翻找衣物。
宇渊盯住她的背影,深邃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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