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第9章


“我在等你。”
人是醒了,却不解刚刚怎么会睡到他的怀里去。
百里雪朔解下了身上的软缎袍子披到她肩上,又随手将她一头如云秀发理了出来,他的动作就好像在照顾自己的小妻子那样细心。
小春越来越僵,因为两人站得那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上淡淡的酒意,还有他那暖得不像话的手在她身上来来去去。
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在沉沉的夜里却如此昏昧。
“等我有事吗?下次别等了,有事派人去全聚德酒楼喊我就是了。”
“我的事情不重要……不,很重要……”她结巴又脸红,本来就只是还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
还有,公子对她的态度……
“慢慢说。”百里雪朔拉着她的手,两人坐上回廊的长倚上。
“我不坐了,我只是来还这个!”她跳起来,尽住腰带处掏,把这事办妥,他们再无纠葛。
看她神情,瞧她动作,聪明如百里雪朔怎会看不出来小春到底想还什么。
她是真心要切断关系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
掏东西的动作停顿了,手停在腰带上。“——怎么可能。”
“你讨厌我,所以连我给的东西你都不想要。”他还在陈述。
“我……没有。”
“要不然你现在在做什么?”
小春进退两难,摸在指间的玉温润细致,可拿不出来。
“是公子讨厌小春,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长长的叹息灭在风中。“是讨厌啊,讨厌你到用尽心机……”
小春更僵了,恨不得转身就跑。
然而,她的手落在他掌心里。
“我讨厌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孩牵动一颗心,我讨厌被那个女孩左右不由自主,我其实讨厌的是我自己~~”
谁能理解年少的心情?喜爱跟讨厌如薄纸。
“不可能。”她低喃,不知道在说服谁。
“我以为把你送走,落得眼不见为净便好,哪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每见她一回便断一次呼吸,确定他爱上的不是那张带着妖魔气息的脸。
“你……酒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百里雪朔把她拉进怀里,手抄到她后脑勺,吻了她。
他终于知道这些年为什么他的心里老有个破洞。
多年前的那日大雪,他一眼就把心给了她。
晏起也就算了,还把东西乱乱卖。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木兰一肚子疑问,就连上门的客人也被搞糊涂了。
“小春姑娘,你确定这块玛瑙只值五文钱?”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道,到还是他耳朵坏了?
“就值这个数。”
玉剑首还在她这里,还带回来一件披风,技风不打紧,她的吻被偷走了。
不是被偷,是……她心甘情愿给的。
不料,绕了一大圈后自己的心意竟然是这般。
“这位爷,真是对不住,这块上等玛瑙不二价是五十两银子。”木兰赶紧出面力挽狂澜。“我这夥计今天人不大舒服,刚刚说错了价钱,要不小店就给您打个折数,就当回馈老顾客。”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八宝斋也卖仿货。”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比比皆是。
“我给您用最上等的红木盒装起来,自用送礼两相宜。”在商言商,木兰笑嘻嘻的打发了人。
“我说……小春,你很心不在焉,我刚刚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在听?”一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意图叫魂。
“有……你说……说什么了?”赶紧摆出全神贯注的模样,咦,可人怎么走了?
“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没看过这么心魂不属的小春,木兰不得不担心。
“我很好……咦,是霞光,你来了?”
木兰没能问出所以然来,素来跟小春交好的姊妹淘带着大包小包进来讨茶水喝。
他点头致意,回到柜上滴滴答答继续他的算盘。
“好多东西,霞光,你要把整条街的百货都买下来啊,带到夫家要这么多东西吗?”赶紧端上茶,递上扇子。
霞光毫不客气牛饮而尽。“这还是一小部份,那些箱笼妆台我爹还在叫人赶工,到时候要风风光光让我出阁。”
是炫耀也好,小春向来很习惯霞光虚张声势的调调。
霞光未来的夫家家境富裕,两造虽然谈不上门当户对,男方却执意要纳霞光为妻。
“对了,我说要给你陪嫁的玉石……”
都怪百里雪朔,害她现在要对朋友失信。
“免了免了,我瞧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再说我婆家可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东西上不了枱面是很丢脸的。”这会儿她可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这些穷朋友能疏远就疏远吧。
“既然霞光姑娘这般客气,那么这柄玉如意也不好意思充当姑娘的陪嫁,我就收回来了。”不知道几时出现的百里雪朔手抡一柄晶莹洁白的龙首玉如意,面带可惜的放回木盒中。
即便就那么一晃眼,霞光也看得出来那玉如意价值不斐,起码……起码要上千两起跳。
“你是谁……那玉如意是要送给我的?”
“敝人不才恰好是这家八宝斋的店主。”百里雪朔欠身。
霞光向小春求证。
她点头。
“不能再商量吗……”低声下气会不会太晚?
有了这柄玉如意,她在未来的夫家至少可以抬头挺胸的走路。
“玉如意是小春为姑娘添妆的心意,全权由她作主。”百里雪朔把决定权给了她。
他到底是狡滑多工心计,或者纯粹一片好心?
好人坏人都让她做。
“明明有这么好的玉如意,你何必装穷?”拿到玉如意的霞光贪婪的看着铺子满满的玉器。
“我真的只是个夥计,木兰也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多的解释大概都没办法让善妒的霞光不去记恨吧。
慷他人之慨,等于她欠下百里雪朔还不完的人情。
她们的友情是吹了。
第五章
虽然是官道,黄土路还是颠簸得叫人跌股,尘烟漫漫,就算躲在半座宽的马车里,还是觉得气闷。
她一人占了半个马车,其他一半载的是货物。
“七分珠,八分宝”,七分重的珍珠称为珠,八分重滚圆的珍珠则是宝,北方官员最近流行配戴玉饰珍珠、双桃红等名贵的碧玺事物表现身份,因此市场上的喊价一日千里,将南方玉器北送,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本来像这样的载货生意是不需要百里雪朔亲自押送,而是交给有固定往来的货运商行,但是百里雪朔是商人,基于往来无空车的生意经,这一车,等于是多出来的一趟货了。
“公子,没有知会木兰他会担心的?”出了城门,临时被拎上马车的小春很是忧愁。
“我给他留了条子。”百里雪朔用指腹抹去她眉心的小结。
他才不管木兰会不会跳脚,会不会把铺子给拆了。
这动作太过亲昵了。被他轻触,小春一颤,不知道什么缘故,她撇了开去,这一转头恰好看见远去的柳堤绿岸、春光水色,小桥流水人家,心中竟是一黯。
她没出过远门,这六年习惯了在铺子跟玉坊来来去去,再多,没有了。
“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
他在苏州逗留远远超过早先预计的时间,飞鸽传书天天在屋檐上飞来飞去催促他非走不可,连兄弟情都拿来要胁了,不卖僧面也要卖佛面。
去,原本也是可有可无,可是在拿捏的时候把小春纳入了考量。
他不想留下她。
“我每天都要按时服药的……”
“我早让木兰多制半年份的药丸随身携带着,你不用担心。”连这他都想到了。
预谋不是?!
她没话说了。
老实说,能出来透透气是她完全没想过的事。
离开草绿花艳的苏州,沿路景色变得肃杀。
天蓝如洗,雁作人字,奇山峻岭,春陌田干,这些路,六年前的她曾经走过吗?
老实说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怎么来到江南的,她一点记性都没有。
那年的雪太凶太急又太狂,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出门处处新奇,可是一天半后她坐不住,躲回车厢去了。
她晕车,量得厉害,又吐又呕,马车为了她破例的在天未黑之前进了小镇打尖。
要了间上房,让她暂歇,小春吐得昏昏沉沉,一沾到枕头竟然就放松的睡着了。
这一睡,睡过长夜,睡到日上三竿。
睡到自然醒的她才发现事情不妙,她是不是拖延了大家的时间?
赶紧下床梳洗,不意脸盆里的水竟是温热的。
是谁这么周到,知道她这时候会起床?
不可能吧,她想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要让水一直保持着温度是不可能的啊。
更想不到的是她一有动静,立刻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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