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最初》第10章


“那还是前往民家借宿一宿,我不希望你太劳累。”
是夜。我们就借宿民家。那民房甚为简陋,也不甚宽敞,只有一间房,薄板隔起来的几呎宽的小厅摆着一张桌子。房主是一对老夫妇,以砍柴为生,他们把房间让给我们,睡到柴房去。严龙太坚持我睡房间,自己则和宗武将就着厅中的桌子趴着休息。
“这怎么行,大人,您沿途劳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怎可如此委屈自己——”宗武忠心为主,很不满地拂我一眼。
“严——”我惯于对人呼叫名姓,遇到宗武瞪来的眼光,硬生生把话吞回去,改口说!“大人,你还是请到房里歇息,我留在厅里休息便成。”
“不必将宗武的话放在心上。倘若你不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如何翻越山岭!”
“可是——”我迟疑着。真的,如果憎厌可以凝为气化成剑,我早已被宗武眼里憎厌之气杀了好几刀。
“别再可是了,进去休息吧!”严龙太轻轻推我入房。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梦中许多零碎的画面拼命不断地挑拨我似曾相识的印象,景象变来幻去,时时在翻转,末了,我撞见宗武,他眼里憎恨的狂气化成剑将我斩成碎片——我倏然惊醒,出了一身汗,身体在发冷。
“怎么了?做恶梦了?”严龙太坐在床前,一脸关心。
天已大亮,晨光透着窗,侵袭到屋内。
“没事!”我匆匆起床,极快地梳洗。
天气很晴朗,但空气在发热,不过那热却热得干净俐落,不湿不闷不烦躁,就只一团火辣辣的太阳在照耀。
一路上间或会遇到一些砍柴的樵夫,相差不多的质朴,风吹日晒、日积月累的风霜在脸上,犹如风干橘皮,黑得不感光。相形之下,衬得严龙太和宗武两人更显意兴焕发好风采。
由于出发得晚,即使我们中途没有停歇,越过山头时也已过大半个午后。下得山腰,天色就开始昏暗了;等我们抵达随青源西郊,打算由西门入城,城门早已关闭。
“大人,请您在此稍候,属下过去命守城的卫兵打开城门。”宗武说道。
“不必了。”严龙太挥手阻止。“令晚就在城郊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即可。”
“那……大人,”我想下马。“杨舞就在此与你告辞了,多谢你一路来的护送。”
他揽住我的腰,不让我下马,低声说:“天色已晚,你能前往何处?况且,上王恐怕早已得到消息——杨舞,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随我入宫。”
“你说什么?随你入宫?不!我——”
“由不得你了,杨舞,你应该明白……”明白什么,他没再往下讲,话锋一縳,说道:“难道你不想见那名老妇及小孩吗?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王宫里了。还有那名‘妖人’!……”
这些话让我沉默下来。我不想牵扯入这时代的经纬;原只希望老奶奶和更达平安如故,找到徐少康后,回到属于我们的二十世纪,遗忘掉一切,一切当作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再追索深究。但现在,我不晓得我要面对的是何等的诡谲,命运又会与我开何等卑劣的玩笑!
“我真的不是……”我喃喃自语着。
“不!是你,就是你……”他用更低更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倾诉,像是醉了一样。
※※※
第7章
夜已三更,但离黎明还很远;红的烛,橙的人,在这遥远的古代,燃烧着我一个难眠的夜色。
我轻轻推开窗,夜清天高,远处的黑暗,传来对我的呼唤——谁?是谁?是谁在叫我?
四下无语。
我爬上窗,宽大的衣裙绊手绊脚,我将外衣脱了绑在腰间,底下一袭和这古代突兀不协禂的牛仔裤和白衬衫。
应该有着一处湖泊和一幢楼阁……我在黑暗里奔跑,追逐着记忆底的幻像。
亘古不移的明星在暗空里闪烁,照耀着旷原中的我成为一则迷离的传奇。
超越时空,我错身在古代,徘徊在同一方灿烂的星辰下……不知徘徊了多久,星星一颗颗地隐淡,大地也褪了如墨的黑暗,朦胧的天光中,我终于看到了那处湖泊——以及临湖的那幢楼阁。
一刹间,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站在原处。而后我狂奔过去,激动地拍打湖水,水花四溅,映在阳光下,粒粒像染了金的珍珠。
这地方我来过!我心中狂喊着。
感觉很强烈,我确切曾在此流连过……是的!是的!在那年那日,在那个我还忘掉的时候,我曾在此流连过……我踏近湖边,踩在水中,双手张开,仰着头,迎向湖光和晨曦,激动的想大叫——一旋身,隔着楼阁的那湖畔,逆光站着一名男子在晨曦中。晨光在他身周溢满一圈的光,仿佛戴了金冠;身侧的湖水荡漾着潋滟的波光。
四目遥遥相接,我的心情莫名的狂烧起来。对这个人,我竟有种强烈的、无以名之的眷恋与怀念。
他缓缓向我走来,剑眉星眸,闪耀着狂喜的神釆与深情的执着。我痴痴走前两步,嘴里喃喃:“哦,是你……”
是他!在我幻影中的那个人!
“银舞!”他发出一声狂喜,等了千年万年般激动地将我搂入怀里;犹疑自己在梦中地发抖的声音低哑着说道:“是你!真的是你!你终于回到这里,回到我怀里!我等了七年,你终于回来了——”
我没有挣扎,反而有种释然,仿佛自己也等着这一刻,等了那么久——“你究竟是谁?是你在呼唤我吗?为什么我对你的感觉这么熟悉?”我真的不明白,面对这个人,我的情感会这样强烈的澎湃!
“银舞?”他诧异地放开我,无法思议地锁着眉,锁着眼眸底的一抹痛。“你怎么了?我是宗将啊,难道你忘了我……”
“杨舞……”他的话尚未说完,远远就传来快马的奔腾杂沓,以及一声震荡心弦、椎心的呼唤。
我心头猛然一悸——这感觉那般似曾经历过……我脑中浮上许多破碎的印象,夜色、湖畔、黑云、残日、……“杨舞——”又一声呼唤,更近了。
“是他!”身前的那名男子,剑眉乍放,星眸散发出阵阵慑人的寒气。
“你——”我不及开口,他即牵住我,握得很紧说:“我们快走吧!银舞——”
他一直叫我“银舞”,用一种等待了千年万年的思慕将我围绕;而我对他的感觉那么强,触动着沉淀在我生命记忆里的底色,是前世吧?那样铭心深刻过……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不明白往昔过去他曾否在我生命中留驻过什么深刻;我也没有遗忘我想追寻的答案,我想摆脱这古代经纬的希望——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情愿随他到天涯海角……“杨舞——”又一声呼唤。马蹄声很急,直追我们过来。
到了楼阁附近,绑在我腰间的衣衫突然松落,我错步踩着,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银舞——”他回头想牵扶,这骑上的人射箭而出,箭矢划破晨空,射中他的手臂。
“啊——”我不禁慌叫出来,抢到他的身前。
他拔出箭甩在地上,用力按住伤口阻止血流出来,却仍然勉强的想用伤臂牵引我走。然而血流不止,从他的指缝中沿着手臂淹到我掌中。
这时楼阁侧方矮丛里突然有两个平民装束的人窜出来,奔到我们身前,脸色担忧地望着那人说:“王爷!放开她,快随属下们走吧!”
“不!我绝不让银舞离开我!”
“王爷!”
追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来,我甩掉那人的手,急切说道:“你快随他们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银舞——”他伸手想抓着我。
我狠心推开他,那两人连忙扶着他,由草丛里退走。他不断回头看我,含愤带悲的双瞳燃烧着和我心底一样的痛,刺目的血红。
“杨舞——”身后的快骑终于逼来了。
我匆匆转身,这来的四个人勒马停住,马匹嘶叫人立起来。那四人当中,除了严龙太与宗武,另两人也作武士装扮,气宇轩昂。
为首的那个人翻身下马,疾步朝我奔来。
“杨舞——是你!真的是你!”他叫声里全是兴奋,抑不住狂喜的神态。
这人神态冷峻,较之严龙太英气更甚,而且有股王者的威仪;但比起先前那人,却少了股比诸天地的气魄。
“你是……”我不禁颦眉。这人锁在眉宇间的炽热,我恍曾烫受过;虽然不若对先前那人那样的强烈深刻,但我隐约有种感觉,应该曾和此人相遇过。
“你果真都忘了吗?杨舞?我是严奇啊……”他神情一恸,抽筋似地抽动,语声里有无限的感伤。
“我——”
说什么好呢?我果真出现在这个古代过?我转头看看其余三人,除了宗武,皆露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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