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恶作剧》第14章


“我明明吩咐你留在饭店﹐没事不要出来闲逛﹗”他低吼。“你可明白单身女子在纽约迷路会遇上多少奇奇怪怪的人﹖”
“对﹐他确实很奇怪。迷路和看手相有什么关系﹖”繁红的黛眉凝成肃穆的线条。“你以后不能再骂我听拗别人的意思了﹐他的程度比较严重﹗”
“别转移话题﹗”他的火药味已经呛出浓烟。“我问你﹐你干嘛穷极无聊地让陌生人搭讪﹖”
“没有搭讪呀﹗我不晓得你的开会地点在哪一层楼……”
“你知道我的开会地点做什么﹖”他吼出来。
好几双眼珠子瞄向他们的方位。
王鑫深呼吸一下﹐提醒自己﹐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太公开﹐仅适合进行“和平”的争论。
并非他不让繁红前来公司﹐而是﹐英文之于她可比雷声之于鸭子﹐有听没有懂﹗她在纽约又人生地不熟﹐谁晓得随随便便出来乱晃会发生什么意外。
繁红尽管思路比较迂回﹐却不迟钝。王鑫暴躁的怒气让她很莫名其妙﹐而且﹐受到伤害。
“刚才有人送东西到饭店……”她头低低的﹐掏出一封国际快捷的急件。“你的信。”
若非有急事﹐她也不想多跑这一趟呀﹗为什么他工作的地方禁止她涉足﹐而梁小姐却可以去呢﹖他在台湾或者饭店里﹐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
“你冒着迷路的危险、穿越大半片市中心﹐只为了送这封信给我﹖”他不可思议地问。
“上面标示着“极速件”。”她清灵的眼漾着迷蒙的水光。
“无论多急也能等到我回去再处理。”王鑫多少自觉他的话太冲了﹐努力想和缓下来。
“钱秘书早上打电话来﹐说你赶着拿到里头的文件。”她咕哝。
“那也不差我回旅馆之前的这几个小时﹗”他的自制力又险些全军覆没。
这女人根本不了解他大动肝火的原因是什么﹐她的安全比任何文件重要千百倍﹗“我怎么晓得﹖”她微扁着委屈的菱唇。“如果只是次要的东西﹐上面就该印着“普通件”。既然信封标写出“极速件”﹐当然代表它很急的意思。因为“速”就是“快”﹐由我亲自送来自然最快﹐假如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干脆打电话叫钱秘书把信封上的“极速件”划掉……”
“繁红﹗”他快崩溃了﹐哗啦哗啦的怒吼一古脑儿的涌出牙关。“可不可以﹐就这么一次﹐别、和、我、瞎、缠﹖你是到二十多岁的年纪﹐也应该学会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了。当我们仍然待在台湾﹐你要怎么胡言乱语都无所谓﹐但是这里──”他用力跺一跺大理石地板。“这里是纽约﹗全世界治安最糟糕的地方﹗就拿刚才的情况来说好了﹐被那位声名狼藉的史先生染指过的女人多得用手指、脚趾也数不清﹐难道你这么渴望成为下一个﹖幸好我刚才及时下楼﹐否则他会把你拐到哪儿去﹐没人晓得﹗你就不能偶尔一次清醒一点吗﹖”
繁红被他陡然爆发的怒气震慑住。
“我……我很清醒……”她第一次破人臭骂得完全出不了声。
就她记忆所及﹐房东和承治他们从来不曾说过她一句重话。
“清醒的人不会轻易让陌生人引路﹐还自愿送上门让人家摸遍里里外外﹐吃尽豆腐﹗”他不晓得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是她忽视嘱咐﹐擅自离开安全的地方﹖抑或是她随便接受男性的碰触﹐甚至没有一丁点抗拒的意味﹖莫非──对她而言﹐男性的抚摸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他开始怀疑她究竟懂不懂体肤上的接触所代表的意义。不﹐应该说﹐他怀疑的是﹐他们所分享的亲密关系﹐对她而言究竟有没有产生任何意义﹐会不会只是她众多怪异逻辑之中的一个“理所当然”﹖“没有让他摸遍里里外外……”繁红垂着螓首﹐好生委屈﹐半晌﹐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难道梦游的人就会﹖”
啊──他想尖叫。
“萧、繁、红﹗”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咬牙切齿的喟息。王鑫爬过冲冠怒发﹐疲惫地横了她无奈的一瞥。“拜托你﹐别把公寓那套希奇古怪的把戏带到纽约来﹐好吗﹖”
“我没有……”极度受伤害的感觉取代了她辩驳的能力。
她不懂王鑫口中的“胡言乱语”、“希奇古怪”是什么意思。虽然房东小姐时常叹气、称呼他们为“怪人”﹐其实开玩笑的意味多过于正经八百。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么差别。起码﹐在公寓成员的眼中﹐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属于“失常”的。难道在他眼中﹐她一直是个胡言乱语、希奇古怪的女人﹖王鑫倪见她眼眶内翻滚的晶莹水珠子。他──会不会说得太重了﹖“算了﹐你先回旅馆等我。”
哀怨的氛围笼罩着她﹐他们身处的小角落宛然暗化成浓灰色的沉郁。
“……我先走了。”繁红低声道别。
望着她恹恹的情状﹐王鑫忽然觉得罪孽深重。
“繁红……”安抚她的轻话跃到嘴边﹐却转了个圈儿﹐发生突变。“我叫公司的车子送你回去﹐省得你又四处逛大街。”
“……好。”她的表现直可获颁奥斯卡最佳小媳妇奖。
王鑫烦躁的手彻底破坏工整的发型。
其实生活在象牙塔的人并非有过﹐他们单纯无知的人生观可能比在世俗生活打滚的凡人更加喜乐。而残酷的﹐是破坏了他们清新纯净的桃花源、将他们拖出象牙塔的现实主义者。
比如说﹐他。
他似乎有一个关键点处理错了……
◇◇◇“我画给你的符﹐你千万要随身带着﹐别让旁人捡了去﹐便宜了那些外国鬼子。”风师叔身隔十万八千里﹐依然牢记着为美丽芳邻祈福保平安。
“风师叔﹐美国人不时兴咱们东方人那套鬼画符的。”沈楚天从分机插播喳呼。
“你不想活了﹗风师叔辛辛苦苦作法求来的护身咒﹐你怎么可以说人家是鬼画符。”咕咚一声﹐沉大胚明显中了娃娃老婆的绝招──夺命粉拳﹐分机落人暴力政权的手中。
“一听就知道沈楚天是外行人。”话筒里清清楚楚地传来风师叔的嗤鼻声。“我的符咒专克邪魔歪道、牛鬼蛇神﹐“洋鬼子”也算鬼的一种﹐难保他们不会发现繁红身上怀有抵抗他们邪术的利器﹐偷偷将护身符摸走烧毁。”
“如果护身符真有克制洋鬼子的功效﹐他们敢伸手将它“摸”走吗﹖”沈楚天在旁边小声地咕哝。反正他被殴打习惯了﹐已经培养出忽视恶势力的绝活。
风师叔一征。“好问题﹗我回头再研究研究。”
一窝人明明占有楼上楼下的地利之便﹐偏生喜欢占据国际电话线打屁﹐多亏了细心的小房客察觉彼端迟迟末传来任何音讯。
“繁红姊姊﹐你在哪里﹖”小路呼叫狐仙美女。
“在纽约。”飘忽的响应扬了起来。
废话﹗“你为何不出声﹖”语凝的母鸡天性无时无刻不发作。
“刚刚去厨房烧水泡茶﹐让你们慢慢聊。”她非但体贴入微﹐而且很懂得利用时间。
“繁红﹐你在美国过得好不好﹖我替你查到几通受虐妇女的求助电话﹐你赶快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久违了的春衫姊接手儿子的话筒﹐永远先天下之忧而忧。
“春衫姊﹐你查到的支持单位全设于台湾﹐即使繁红有需要﹐远水也救不了近火。王鑫一样不痛不痒嘛﹗”不怕死的沉大胚又出来搅局了。
“谁说的﹖”他老婆持相反的见解。“那摊昂贵的国际电话费帐单起码让他心痛上三天三夜。”
吴氏公寓的房客果然一个比一个更有智能。
“别吵﹗”风师叔出面主持公道。“繁红﹐你还没回答春衫的问题﹐那纸护身符到底有没有效﹖”
“春衫姊刚才提到的好象不是这个问题……噢﹗”有人又被他老婆痛宰了。
“吵架了。”繁红伤怀地低诉。
“别人吵架和你没关系﹐千万则介入当和事佬。出门在外﹐明哲保身最要紧。”语凝立刻传授她实用社交术。
“是王鑫和我吵架。”她听起来没什么活力﹐直像快断气似的。
“你们打起来了﹖”语凝大为紧张。
“没有。”繁红很抱歉让听众失望。
“原来只有吵架而已﹐很好很好。”老母鸡吁了一口气﹐结论却让一干人想破脑袋也摸不清玄机。
“为什么他们吵架很好﹖”小路颇有被大人教坏的疑虑。
“年轻人本来就喜欢争斗意气。”风师叔八成捻着山羊胡﹐自封为感情专家了。“你们看﹐承治不也一天到晚和那位水当当的新房客孟小姐发生冲突﹐两人是越吵越有味儿。”
“才不是呢﹗”语凝另有高见。“动口好过动手﹗我就怕那个姓王的趁着天高皇帝远﹐藉打架为名义﹐打着打着就大啖“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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