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聒噪的女人》第21章


伍忆铃确定向日己醒过来了,心脏还在坪坪跳,喉头十分干涩。
“阿母啊,吓死我了。我作了一个恶梦,讲好多话,口好渴。”
“妳啊,就是爱讲话,也没看过病人像妳叽哩咕噜的,麻药还没退完就开始讲话,讲什么见笑的话都不知道。好啦,来喝水。”
伍妈妈拿着一个纸杯,插了一根吸管,方便让平躺的她喝水。
喝了几口,解除干渴,伍忆铃望着病床旁边的帘幕,看不见外头的天色。“几点了﹖我睡多久了?”
“七点多喽!肚子饿不饿?妳今天只能吃流质的食物,阿母喂妳喝鲜鱼汤。啊,嘴巴张开。”伍妈妈目起了一匙鱼汤。
一口喝下,伍忆铃觉得心头很暖,眼睛湿湿的。“阿母,我不是小孩子,我坐起来自己喝。”
“妳打点滴不方便,阿母喂妳啦。嘿嘿,等偶老了,要阿铃喂偶呢。”
“嘻嘻,我还要帮阿母包尿布。”
“死囝仔,好象阿母已经老扣扣了。”伍妈妈笑出了鱼尾纹,把汤吹一吹。“来,赶快喝,阿母要打电话给妳爸报平安。”
“阿母,妳手机给我……唔,骨头好酸,我还是坐起来吧。”
“这样喔,那床头弄高一点好了。咦,这个不是电动床?阿旭啊,请你帮帮忙。”伍妈妈向着床尾的帘幕喊着。
阿旭﹖﹗伍忆铃吃惊地看着帘幕掀开,走进玉树临风的叶海旭。
她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拉起被单盖住自己的脸。
“忆铃,这样的高度可以吗﹗”叶海旭摇了床尾的铁杆。
她躲在被单里,感觉自己稍微坐了起来。
“就这个高度,暂时不能摇太高,慢慢来,不然妳会头晕。”
“唔!”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觉,是幻觉!
“阿旭,你这么快就吃完便当了?”伍妈妈笑玻Р'地放下鲜鱼汤,掏出手机,拿起一个便当盒。“偶去外面打电话,阿铃她爸一天没听到偶的声音就睡不着。早知道你会回来,偶就不来了,害偶和她爸两地相思,在医院又不敢随便开手机讲电话。你们慢慢聊,偶也要去慢慢聊了……哎哟,八点档快演了,偶要赶快去交谊厅抢电视。”
“阿母啊!妳不能拋弃我啊!”伍忆铃慌忙掀开被单。
“忆铃。”叶海旭握住她的手。“妳妈妈还没吃饭,她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一下午,非常辛苦,妳让她去休息、讲电话、看电视。我在这里陪妳。”
挽不回爱看电视的阿母了。伍忆铃心慌意乱,又把自己蒙住。
“忆铃,还可以呼吸吗?”
“不能。”
“要不要人工呼吸?”
“不要!”
“这鲜鱼汤很香,我吃便当没有汤喝,口有点干,妳不喝,我就喝了。这好象是虱目鱼肚?肉满嫩的……”
“喂!”伍忆铃扔开被单,气呼呼地说:“我二十四小时没吃饭,饿得快不成人形了,你不能抢我的晚餐啦。”
“吃!””匙鱼汤送到她嘴边。
“咕!”食物上门,当然咕噜吞下了。
一口接一口,叶海旭不再说话,慢慢将他的心意喂给她吃。
伍忆铃垂下睫毛,不敢看他,也是一口又一口地喝下鱼汤。
病房中有其它人走动,也有细微的谈话声,他们署身于帘幕围拢的小天地里,自成一局,气氛十分微妙,似浓烈,又似陌生。
“喝完了,这边有几块鱼肉,我就帮妳吃了。”叶海旭笑着用她吃过的汤匙挖起鱼肉,毫不在意地吃着。
伍忆铃哀怨地看他吃东西。“谁叫你来这里影响病人的情绪?”
“妳任意旷职,我回来看不到妳,也找不到自强,我还以为公司倒闭了,是妳严重打击老板的土气。”
“我没有旷职!我虽然不想待了,但还是有责任感的,我只是今天请假,自强都准假了,明后天是周末,礼拜一我会回去上班。”
“妳要了自强的命,妳竟然叫他处理帐务和报关的事,他会起消!”
“我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只要出去跑一跑就好,怎么知道你会回来突击检查?你不是在美国玩得很愉快吗?乐不思蜀吗?你哪天回来,哪天就是我辞职的日子……”伍忆铃说着,不觉有些哽咽。
“辞呈我撕掉了,妳不可以走。”叶海旭放下碗,双掌包住她的手心。
那坚定的掌握让她心颤,想抽手又抽不出来,她慌慌张张抬起眼,看到了他一望无涯的深海眸子。
她很快地低下头。“撕掉就撕掉,反正我业务交代清楚,自己算好薪水,印章盖了,转好帐,就挥挥衣袖,不带走你这边的一片乌云了。”
叶海旭的手掌握得更紧了。“妳如果敢擅自盖章转帐,我就去警察局报案,说妳偷拿印章,侵吞公款,卷款私逃,要警察缉拿妳到案。”
她睁大了眼。“你你你……你好毒!”
“这招是跟妳学的。”他笑得爽朗。“妳不是最爱抗议告状吗?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跟妳学坏了。”
“那我去告你威胁恐吓、限制人身自由……”
她愈来愈不能承受他手掌的热度,温柔的摩掌令她变得痴呆,话到嘴边又忘了,脑海里盘旋的是方才的“梦境”,有她的告白,也有他的告白,是真的吗?万一是作梦呢?她猛然摇头,声音嘶哑了:
“叶海旭,我不跟你斗了,你放了我吧,你……你还有张梦如……”
“她结婚了,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叫蜜蜜。”
“她结婚了﹖”伍忆铃有短暂的迷惘,忽然顿悟了。“我只是后补的?”
“妳是榜首,正取第一名。”
“走开!”她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了,右手甩开,不想维持躺着和他说话的姿势,下意识地想要坐起,不料才起身,一阵强烈晕眩袭来,摇得她满天星星,差点跌下床去。
叶海旭扶住她的身子,急道﹕“妳不要激动,慢慢坐起来呀。”
“呜,头好晕……”
“靠着我,休息一下。”他站在床边,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全身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伍忆铃昏沉沉地摊在他怀里,混沌中,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咚!咚!咚!”,规律,笃实,沉稳,那是她未曾细听过的声音。
她一向坐在机车后座,只看到他的背面,从来不像此刻,她扎扎实实地面对他,深入他心魂的源头。
他是她的吗?她不敢乱动打点滴的右手,伸出了左手,想要抓住什么,他的手立刻迎上,用力握紧。
牵手。
心情如机车穿越银河,芒草花飞上蓝天,海豚在大海里飞跃追逐。
她好想哭,管他什么张梦如,什么蜜蜜的,她就是要叶海旭啊!
“忆铃,不哭。”他轻抚着她的短发,柔声说:“要不要上厕所?”
突然冒出一句杀风景的话,她气得捶了他一下,赌气地说:“不上!”
“护士小姐交代,手术时插导尿管,可能影响正常小便,所以妳九点要自己排一次尿,万一一直排不出来,还要再插导尿管。”
“我上,我上!”的确是尿意十足了。
“来,小心起来,我扶妳。”
叶海旭帮她整理身上的手术衣,掩住走光的部分,挪好拖鞋,再拿起点滴药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
伍忆铃好象踩在云端,脚步虚浮,但她不怕跌倒,因为叶海旭在她身边。
老牛拖车地走到洗手间,叶海旭将点滴挂到墙上挂勾,又叮嘱说:“刚开始可能放不出来,慢慢来,别紧张,尽量尿出来……”
“你出去啦!”
伍忆铃关起门。原来当病人这么辛苦,连撒泡尿都要别人帮忙,嗯嗯,还真是尿不出来……呜呜……慢慢来呀……用力用力……
叶海旭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流水声,门里门外两人都吁了一口气。
门打开,伍忆铃红着脸。“你还在?”
“这么希望我消失?”他再拿起点滴袋,笑说:“妳恢复的很快。”
“不过是检查的小手术嘛!”
“不怎么小,医生拿出一个四公分的子宫内膜异位瘤,也就是巧克力囊肿。”
“我长了这种东西?”
“还有,妳子宫内膜沾黏的很厉害,医生也帮妳电烧好了。”
“唔。”伍忆铃的脚步变沉。“病情”出乎她意外的严重,接下来可能还有更长的治疗过程了。
回到病床,伍妈妈坐在椅子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阿铃啊,有小便了?呜呜,阿母告诉妳,那个女主角被欺负得好掺喔,偶要
打电话去电视台抗议,他们不能这样安排啦,每天骗掉偶好多目屎……”
“阿母啊,妳好吵,这里是病房耶!”在叶海旭的帮忙下,她躺回床上。
“阿铃,妳都没在看电视,妳看了也会迷上……”
“妳回去我那边看啦,我可以自己起来了,不用妳陪,妳老人家还是要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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