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奉阴违》第30章

邢沄带着家人，一路穿过步行街，到达了目的地。邢沄在约定地点的楼下纠结了十来分钟，最后把心一横，带着三脸茫然的家人往餐厅深处走去。
“等你，我已经到了。”邢沄收到了川流发来的消息，“一楼0079号房间，需要我出来接你吗？”
“我快了，已经进门了，不用接我，我对这边很熟悉。”邢沄立刻回复，从包里拎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大兔子布偶，抱在怀里。
邢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爸妈和哥哥，对川流说：“对了，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第一次见面就见父母，这是他对这段网恋的重视，是他对川流的重视。
“我很期待，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川流回复道。
大兔子布偶还不够，为了让对方一眼认出自己，邢沄停下脚步，在对话框里给对方描述了自己今天的衣着：“我穿的白色衬衣，黑色短外套，右耳上有个银色的耳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邢沄觉得川流这次的回复好像慢了一拍。
川流：“我穿的黑色风衣，你等下一进来就能看到我。”
邢沄按捺下心中涌起的诡异熟悉感，微笑着回了个嗯。
“就在这里吗？”一家人停在了包厢的门口，邢指挥官和郑夫人的担心少了很多，这家餐厅和他们刚才所在的那家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预约包厢的，能把约见的地点定在这里，至少说明那人的身份不凡。
邢指挥官支持儿子自由恋爱，但不代表他能不经了解就把儿子交给别人。
邢沄第一次网恋奔现，有点紧张，以至于右眼皮有点跳，他揉了揉眼睛，扯了扯手中大兔子的耳朵，先给自己打个气。
“进去啊。”郑女士看了邢沄一眼，开玩笑道，“紧张了？”
“不紧张。”邢沄摇摇头，伴随着紧张和兴奋，一手抱着大兔子布偶，一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川流。”
房间的门开了，房间的灯光明亮，氛围温馨，在迎面而来的刺目灯光里，邢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轻轻上扬，迎接他的未来，迎接他的自由恋爱。
他的网恋，修成正果了吗！
他的川流，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未来，开始了吗！
邢沄：“……”
他笑不动了。
盛恒川：“……”
邢沄：“？”
盛恒川：“？”
邢沄：“？？”
盛恒川：“？？？”
盛将军一家四口原班人马以初始队形坐在0079号房间里，八双眼睛同步同频眨了眨，偏头看向门的方向，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只大兔子布偶，一家人都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动作静止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对不起，走错了。”邢沄眼角抽了抽，手一抖，砰地一声摔上了门，仿佛听到了心里有什么破碎落地的声音，所有的兴奋、紧张和懵逼一起炸成了天上绚丽的烟花。
他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邢沄打开终端，再度确认了川流发来的见面地址——
风铃草，一楼，0079。
邢沄确认了十遍，就是他面前的这个房间。
哪里不对。
哪里都对。
在邢沄要读第十一遍信息的时候，他哥接过了他手上的终端。
“怎么了，是这个房间啊，没走错，不要紧张啊。”邢痕核对了邢沄终端上的信息，有些不太理解弟弟此时的反应，作势要推门。
“别！”邢沄一把抱住了他哥的大腿。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房间的门被人从内拉开，盛恒川站在门后，微微低头，和邢沄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在他的手里，拎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大兔子布偶。
“哟。”邢痕看到熟人，第一反应是打招呼，“好久不……”
刚刚才见的！
在这历史性的一刻，语言已经失去了意义，邢沄腿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被盛恒川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
两位握手言和的好朋友称兄道弟餐厅结义拜把子完事不到半小时，再度相见，每人手里还都提着个兔子布偶，铁证如山。
两人的目光互相在彼此手中的大兔子布偶上徘徊了片刻，脸色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眼神也各自开始躲闪不定。
“你不是说你要赶着处理公务吗？”邢沄心虚。
“你不是说你要赶着回去复习吗？”盛恒川问。
邢沄：“……”
刚才骗人的时候，谁知道他们还能在街对面相遇呢。
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问题需要确认——
“川……流？”邢沄咬咬牙，试探着问。
盛恒川眼里也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信鸽？”
邢沄：“……”
完了，他知道的太多了。
“你、你倒是说说。”邢沄有点头晕，扶了一把门：“我和川流第一次相遇的地点是？”
盛恒川：“沙漠地图……金字塔下。”
邢沄继续问：“我们的定情树，是哪一棵……”
不要说出来，你不知道，对你不知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
盛恒川犹豫了很久，在邢沄期待的目光中，挤出了一句话：“雪山……树…19653。”
这一切都是真的。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邢沄目光呆滞，眼神迷离，试图逃避事实：“那什么，川流啊，你长得怎么有点像我相亲对象啊。”
“你也有点眼熟啊。”盛恒川沉思过后，残酷揭露事实，提醒道，“而且我们好像刚刚才见过。”
两个人站在原地，同时体验到了灵魂出窍的不真实感。
半晌，回魂的两人无比同步地从口袋里摸出便签纸，把上面对方手写的id输入了终端里。
【已添加好友川流，无需再添加。】
【已添加好友信鸽，无需再添加。】
邢沄：“……”
盛恒川：“……”
验证无误，站在对面的都是原装货。
两人瞪着对方看了半晌，思路在那一瞬间格外清晰，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如一幅幅画面般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两人终于在同一时间恍然大悟。
邢沄头疼道：“竟然是你……”
川流，盛恒川。
川流有个智障弟弟，盛恒川也有一个。
在第二次相亲之前，川流忽然说他有个临时工作，而在他那晚出事被救援队救下后，川流才回复了他的信息。
还有那次相亲的时候，两个人捧着终端，脸上带着的迷之微笑，以及低头聊天后突如其来的塑料友情。
以及刚才在另一家餐厅里，两个人同时看着楼下那饱含期待的目光。
他们还那么认真地发好人卡，那么认真地拜把子，那么认真地搞真·兄弟情，那么认真地说再见。
他还乐颠颠傻兮兮地叫人家哥哥。
神特么哥哥。
去你大爷的哥哥。
新账旧账全翻到台面上，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算起，曾经放过的狠话，听过的甜言蜜语，一条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中。
终于调整好思路的两个人，从一片思维的混沌中开辟出一条清奇的新道路——
邢沄深呼吸，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艰难开口道：“还没断奶的……幼稚鬼？”
盛恒川也不满地指着自己反问：“自以为是的……傻大个？”
邢沄：“你当时说的竟然是我？！”
盛恒川：“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样的？！”
邢沄：“我怎么就还没断奶了？！”
盛恒川：“我怎么就自以为是了？！”
“你造作。”邢沄指责。
“你虚伪。”盛恒川批判。
邢沄：“你口是心非。”
盛恒川：“你两面三刀。”
此时仍未明白状况双方家属努力缩到了墙角，降低各自的存在感，大气也不敢出，害怕被战火波及。
双方父母无数次暗中观察，同时辅以激烈的眼神交流，依旧没搞明白刚刚还和谐相处友谊天长地久的俩兔崽子为什么过了一条街就能吵成现在这样。
然而这场算账还远远没有结束。
邢沄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继续愤慨道：“我和川流，是小朋友的过家家？”
他/妈的，他当时还感到格外放心。
放心个鬼。
盛恒川指着自己，也气笑了：“你觉得我和信鸽，是成年人的一夜情？”
他/妈的，当初就不该释怀。
释怀个球。
“你就是这么看待这段感情的？”两人同时大声质问。
“我爱得卑微？”邢沄咬牙。
“我爱得艰辛？”盛恒川咬牙。
邢沄酸溜溜道：“我看你对那段情也不怎么看好。”
盛恒川摇摇头道：“我看你也没什么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