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第67章


该没事,就破了点皮,估计明天会肿起来。”
周云起走进,借着月光看了看,那边已经鼓起一个大包,倒是没再流血了,他轻轻揉了两下,最后用力一按。
顾行止疼得跳脚,捂着自己的额头躲得三丈远,周云起分明就是在变着法教训他。
没躲开却被周云起一把抓住:“抬起头来,看着我。”
顾行止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周云起,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片靶场。一阵风吹过,四下草丛沙沙作响,有种草木皆兵的战栗感。顾行止的目光像兔子一样四处乱窜了半天,始终没敢回视周云起灼灼的目光。
周云起:“说吧,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了王建威那种淬了蛇毒一样的眼神,傲慢鄙夷,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轻视。你们这种人,那种人?同性恋是天生低人一等还是带着恶性传染病毒?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两个在他面前同框的次数屈指可数,王建威和周云起过去有什么过节?
想到这里,四散的目光一点点沉聚下来,蓦的变成一块不可撼动的磐石,坚定地压在周云起的视线上:“因为我喜欢你,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石破惊天,周云起出现一阵短暂的耳鸣,嗡嗡声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呆呆地看着顾行止,想从那决绝的神情中找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笑得有点凄惨地说:“顾行止,嗯,喜欢是一种很中性的词……”
顾行止就知道,他总是有理由,总是会掩饰,便毫不留情地扑过去咬在他嘴唇上,不是第一次的试探也不是第二次的一触即放,而是猛烈地真诚地诉说着喜欢的含义。
周云起一阵天旋地转,耳膜鼓噪,心跳随时会破洞而出。面对顾行止毫无章法的啃啮,他就是一个已然动情的小寡妇,不敢受不能推,原本抓着顾行止胳膊的手一动不敢动。
顾行止胡乱亲了一阵,很快自己也喘不过气来,停下来气势汹汹喘着:“就是这种喜欢,很偏激很极端。”
这回轮到周云起不敢看那少年的目光,那人的眼睛像一颗深沉的黑曜石,所有的月色都在里面。
最终,周云起颓然地看像远处的靶子:“不可能的。”
顾行止抓着他追问:“为什么不可能?”
“就像打靶子,你得打在自己的靶子上才算分,打在别人的靶子上,再怎么正中红心也没屁用。”始终不是正道。
“我喜欢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的靶子,再说这种事轮得到别人来打分吗?”
周云起转回头来看他,像是听了一个小孩子的胡话,笑得无奈又包容。这个世上每一件事情都有人给你打分,你站得越高越受人瞩目,就有越多的人给你打分,通常他们都跟你屁事不搭嘎。何况以顾行止的家世和才华,本身就站得不低。成家立业,终究逃不过世俗的审判,周云起也没有能力带着他逃。他不想那个在自在如风的少年,被压死在那些灰暗偏见的眼神中,背着同性恋三个有病的大字,郁郁寡欢而终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就算他不后悔,他也舍不得。
顾行止看到周云起这种眼神,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周云起小心翼翼捧起顾行止的脸,像捧着一件珍宝,循循善诱道:“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一只脚踏进去,遇见的就是王建威这种人,你自己也看见了。两只脚踏进去了,以后遇到的都是这种人。你能教训得了他一个,那你能见一个揍一个吗?来得及吗?做得到吗?”
顾行止倒退一步,甩开周云起的手:“我知道现在国情,大多数人并不能理解,所以我们才要先接受自己,然后才能去做出改变。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也愿意付出时间把世界改造成理想中的样子。”
天真的孩子,在面临苦难的时候总是虔诚得像要去朝圣。
周云起:“你凭什么去改变,你爹是国家主席还是你妈是□□?顾行止,你犯点小错,总会有人给你兜着,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你想以后带着同性恋三个字走一辈子吗?不管你工作中有多么出色你为人多么善良,以后别人看你,第一眼都是同性恋。这样值得吗?”
顾行止沉默了。周云起说的都是事实,可能穷尽毕生的精力,结果也是石沉大海,死水无波,付出的代价却要比想象得惨烈一千倍。
然而,顾行止心中的念头却愈发清晰,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不满,忍耐、愤怒、放弃都于事无补,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它。即使以卵击石,即使以血肉之躯撞上嶙峋山石。
一如所有可悲而又可敬的理想主义者。
就在周云起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作用的时候,顾行止答道:“值得。”
多说无益,周云起叹了口气,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只要我在一天就会拉住你一天,你想都别想。”
顾行止想争辩说,你凭什么拉住我,而后反应过来只要自己还喜欢着,那就是被牵绊住的。思来想去,一向巧言令色的顾行止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气鼓鼓地吼了句:“那行,我不喜欢你了,还劳烦您高抬贵手,别管我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以为是晚上俩人吵架了,起床的时候眼底齐刷刷一片青荫,横眉冷对,互不搭理。
俩人乍一看像一对闹了矛盾的兄弟,明着臭脸暗着关心,等下午野炊的时候,周云起还是给顾行止送了点口粮,不然以他那组的水平,都得饿死在这荒山上。
姚天淳是个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就着两块红烧肉呼啦呼啦地扒饭,嘴还闲不住:“顾行止我和你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再说你和周云起能吵什么架,吵架对你有什么好处,是真爷们就该撸起袖子干一顿,拳头底下出真知。是不是其实就是你单方面犯小心眼啊,我怎么觉着人家都没往心里去。诶,你这红烧肉还吃不吃,不吃你别糟蹋啊,来给我。”说着筷子就往顾行止的碗里飘过去。
“滚滚滚。”顾行止打开姚天淳的筷子,一口一块肉,表情狰狞。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不道歉今晚就得躺棺材板。”姚天淳在背后小声嘀咕着。
顾行止的话说得太满,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好意思拉下脸去找周云起。周云起自然也不会主动来找他讲和。明面上一如既往照应着相处着,可关键地方谁都咬着牙不相让。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看谁耗得过谁。一个拒不退缩,一个拒不接受。
顾行止其实有些后悔那天冲动之下把话一股脑地吐出来,他哪有那么勇往直前,这不是还在准备新加坡留学的事情么。不过那天猛地一说,一向无拘无束不着调的顾行止才依稀有点看清自己的内心,看到自己以后想走的道路。
顾行止要准备笔试和面试,还要准备高二九月份开学的物理竞赛,□□乏术。在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学校选拔和新加坡方面的笔试后,顾行止出乎意料地挂在了面试环节,指导老师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栽跟头,顾行止一直是最上得了台面的。这结果也已经是六月末的事情,顾行止不暇自哀,匆忙投入到更要紧的物理竞赛里面去。
暑假的时候各类竞赛照例都有培训,正规的不正规的,一般只要老师说,大家基本上都会参加。
周伯通站在周云起后面看他调试程序,弄到一半,周云起突然回过头来问他:“周老师,您说我是不是有点目光短浅?”
周伯通愣了一下,他以为周云起是在说他没参加5000块钱竞赛培训班那事,随即笑眯眯说道:“这个目光长短也是根据人自身能力定的,明明是千里马却只看着眼前一亩三分田那叫鼠目寸光,一只野驴看着珠穆朗玛峰那叫好高骛远。每个人都要根据自身能力和实际情况看好自己的里程碑,自己想好就行。投资未来还是不切实际的明日幻想,没谁说得准,关键哪,这自己心里得有数。你小子瞎想什么呢,好好干,我就说怎么弄了半天,别开小差,我这儿看着呢。”
周云起笑笑回头继续干活,照目前的形势看来顾行止的事情可以归为不切实际的一类。其实周云起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社会的观念变了,包容度提高了,身边的亲友的也都陪他们走完了人生一段特定的旅程之后,那么他们是不是还是有可能的呢?
那个时候的周云起看来,世间的道与人心的义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然而这背后的洪渊,他却毫无察觉。
不知不觉到了高二,文理分班,走了一些去了文科强化班,也从普通班调来了一点新鲜血液。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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