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魂》第2章


很疼,皮开肉绽的破相剑痕溢出腥血,淌泄不止。
“这下于,你该相信这不是场梦境了吧?”小童子骄傲地跳上跳下。
南烈站起身,抹去颊畔黏稠湿意,巨大的阴影霎时笼罩在她身上,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的腰间。
“你说,你是百里剑的剑魂?”南烈捡起百里剑。
“是呀。”
“对你而言,这把剑就是你?”
“都说了别这把剑、那把剑的唤人嘛,没礼貌。”
南烈才没空去听她嘀嘀咕咕的教训,迳自举起剑,俯首睨视著她。
她有些不满此时他尊她卑的角度,双足一蹬,硬是飞腾在空中与他平视,广袖荡呀荡的,将她映衬得好似花瓣蕊心里探头的可爱花仙。
“也就是说,剑在你在,剑亡你亡?”
她兴起一股防备,“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舞套剑法,一套我自创的剑法,剑法名称就取做“天花乱坠”吧。”执剑调息,他的眼中闪过恶意,“先来二十个转圈好了。”
“什么意思——”最後一个字在逸出口的瞬间破音,她的身子随著南烈舞剑的动作旋转。
“紧接著是连续半空抛剑。”
“哇——”
圆润娇躯被抛甩在半空。
“劈、刺、撩、挑、崩、点、云、截、绞,剪、抹、带!”种种剑式皆耍上一回,“再来一式旋风剑法!”
所谓“旋风剑法”,只不过是努力转动臂膀,让掌间的剑一圈圈挥舞,存心转死她。
“停下来——”破破碎碎的尖嚷随著南烈的动作而绕转不已。
她、她、她……她的头好晕……
“久未习练,剑法生疏,再从头来一回。”他不轻易放过她。
因为他南烈,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她胆敢在他脸上开道伤,就得有本事承受他的报复。
若有人因他皮相上所传达的虚假和善而受骗上当,那人必在与他深交之qi書網…奇书後懊悔自己的识人不清。
谁说一定要外表冷峻的人才是真正凛冽?
谁说一定要拥有挺扬的剑眉才表示他本性无情?
谁说一定要笑起来阴狠才代表著他的骛猛?
他南烈,完全颠覆世人的认定——一个笑起来很亲切的人,也可以是只会吠的猛兽。
终於,南烈稍微感觉到臂膀传来的酸痛,这才停手,将百里剑插回地上,而剑身仍不住地旋转,活似柄喝了数坛老酒的醉剑。
那抹暗红小身影惨凄凄地窝在墙角乾呕。
头晕目眩,脑中所有的思绪全被转绕成糊,唯一还在回荡的,是对他好印象的全然破灭——她的新主子,姓南名烈。
是个不甚出色的男人。
他的存在感很薄弱,因为他没有翩翩出众的外貌,在众人面前也不爱强出头,甚至於与人相交时也不爱多说话,只是一迳地笑著,好像众星拱月里那颗最渺茫的晨星。
若依她的眼光来看,南烈的存在就好比欢送英雄上战场时,一个躲在最角度鼓掌欢呼的小兵,永远也成不了最醒目的视线焦点,再不就是厮杀战场上头一个被马匹践踏身亡的跑龙套配角……他的职业,是一个替武林盟主穆元胧看管府门的门叮当然,她没有任何歧视意味,也知道他凭一己之力赚取微薄薪俸,既不偷也不抢,是值得敬佩的,可是从以前至今,她的每一任主子不是王公富豪便是名气响亮的侠士豪杰,更遑论她第一任的主于还是九五之尊,而今沦落至此,不胜欷吁。
她不由得为自己轻声感慨,她确定自己是把举世无双的好剑,然而跟对主子与否也是一大要事,主子名声若响,她的存在就是锦上添花,主子倘使没没无名——如同南烈一般,她这柄好剑也被视为破铜烂铁。
如同富人身上佩戴著膺品珠宝亦会被当成无价之物,而穷人身上即使挂著千斤金块,也会被当做一块涂了金彩的破砖。
世人的眼光,总被外在表相所蒙蔽。
“阿烈,我好无聊。”
她飘到值班的南烈身畔,虽然身躯娇小玲珑,但凭藉著舞空之术,让她得以轻松与南烈鼻眼相对。
百里剑现下正系束在南烈腰间,而她这抹剑魂自是不能离剑百尺,只能可怜兮兮地陪著他在大太阳底下执剑守门。
南烈站得又直又挺,一动也不动,仿佛将她视为无形氤氲。
“阿烈,我好无聊噢。”她飘向右边,大剌剌地坐在南烈肩头,她是剑魂,没有实质重量。
短短五指在南烈眼前晃晃荡荡,企图勾回他全盘注意。
“你给我滚下来!”他低声咆哮,避免让一同守门的同伴发觉他脸色铁青,因为只有他——这个倒楣到被好友临死前给摆了一道,莫名其妙成为百里妖剑之主的南烈——瞧得见那抹剑魂像只嘈杂的苍蝇在他四周飞来飞去。苍蝇好歹只会发出嗡嗡的单音,她更胜一筹,还会叫著“我好无聊”。
他与她的对话,恐怕看在旁人眼底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又不重。阿烈,我好无聊好无聊噢。”她得寸进尺地跨骑在他双肩上,像个被爹亲给扛在肩头上玩耍的小娃娃,宽袖在他眼前拂动,小脑袋搁在他的天灵盖上。“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站在这大门口,我们回家去了啦。”颚缘在他发间磨蹭,却无法实质接触彼此。
“这是我的工作。”南烈声音含糊,因为守门同伴已经投来狐疑的目光。
“可是我觉得无聊呀。”
“你无聊是你家的事,滚下来!”
小脑袋越过他的头顶,倒挂在他面前,粉甜的笑靥即使倒转仍无损她的清灵可爱。“阿烈,你是我的主子,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无聊你也要觉得很无聊才对。”
“听你在放屁!”
“阿烈……你在跟谁说话?”守门同伴在观察南烈许久之後,终於发出疑问。
南烈作势掏掏耳,“没什么,有只苍蝇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烦死了。”
那只“苍蝇”眨眨眼,不知别人正指著和尚骂秃驴。
“苍蝇呀?大掌一拍不就死了吗?”守门同伴笑道。
“好主意。”南烈双掌使劲,掴上面前那张嫩蕊似的容颜,但果然如他所料,他的掌穿透了白玉肌肤,直接合拢。
“没打著?”守门同伴看著南烈拍打在空气中,取笑道。
“是没打著。”真可惜。
“阿烈,你在打什么?”第三道软嗓插话。
“这只苍蝇又肥又大,乱窜的速度又快,真祸害。”南烈没有理会她,迳自与守门同伴交谈。
她不满被如此忽略,又飞到他面前,阻挡在他及守门同伴之中。
“你们在说什么苍蝇?”她问,努力想参一脚。
“对了,堡主不是预定晌午回到府内?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南烈的目光透过玲珑身影,直接无视於她。
“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守门同伴与南烈有一搭没一搭地展开闲聊。
“喂喂,阿烈,你别不理睬我呀!”
她纤掌捧住他的双颊,硬是与他眉眼相对,看他怎么忽视她的存在!
但是南烈就是有办法。即使整个视线满满的都是她的脸孔,他仍能轻松自在地与守门同伴对谈,谈天气、谈女人、谈生活乐趣,毫不受阻。
可恶,真气人——不,是气剑!
她降下身子,怒瞅他一眼,掉头走到五步之距的石狮旁,背对著他坐了下来。
“苍蝇飞累,坐在一旁休息去了。”南烈陡地低笑。那道暗红背影有些落寞,也有些可怜……“什么?”
“没有。”
有股冲动想跟著小小身影一块蹲在角落,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慢著,她只不过是柄妖剑,哪来的心灵好受伤?
南烈收回视线,不让自己那颗早已被黄沙掩没的良心又悄悄探头萌芽。
远远的,快马驰骋而来,掀起漫天沙尘。
武林盟主穆元胧的车马回府。
“堡主。”
南烈及守门同伴开启深赭大门,恭敬迎著穆元胧下马。
身分卑微的下人,理当不受主子在意,然而穆元胧却在迈步跨越门槛的同时回首,朝南烈道:“听说,日前天下第一剑惨遭毒手,见他最後一面的人只有你?”
南烈揖手,“是。”消息挺灵通的嘛。
“一代剑宗怎么会落得这般下抄…”穆元胧抚著黑亮长髯,感叹不已。
“属下不知。”推诿之词。
“你与他私交甚笃,难道也没能发现剑宗是否有异?”
“没有。”
南烈在众人眼中的身分不过是守门小厮,说难听点就是条看门狗,可穆元胧也弄不清楚,来来往往穆家堡的江湖侠士多如过江之鲫,形形色色的人皆有,而所有侠客之中又矛盾地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风度翩翩,以名流自居,地位越高,眼光也随之越高,但武艺倒不见得同等成长。
另一类则是行径怪异、性格偏颇,俗称怪侠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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