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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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饮食很差,这些酒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算新鲜……”侍卫边布置餐食边说道。
就着火光,容四郎看清楚了碗里的鸡腿和酒菜,不禁蹙起眉来。“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餐吗?”不会吧?那他还宁愿迁就之前那些糟糕的饮食。
田瀚连忙道:“不是的,容军师别误会,这是我私底下想办法送进来的,因为我想……”
“谢谢你。”卫齐岚终于开口了,他明白这名侍卫的好意。
“啊,将军……”
“这些酒菜我们收下了,可田兄弟你还是赶快离开,以免被人撞见。”天牢是何等森严的地方,岂能让一名小侍卫来去自如,万一被发现,可能会连累了他。
卫齐岚总觉得从一开始他们被关进来到现在,整件事情都透着无法以常理解释的蹊跷。
田瀚立刻因为这关心而胀红了脸。“将军不用担心,我都打点过了,不会有事的。再说,兄弟们心里都清楚,将军您是无辜的,朝廷一定很快就会还给将军一个公道。”
容四郎早早捉起了鸡腿啃下了一大口,一听田瀚这样说,他立即问道:“田兄弟,你在外头有听见什么风声吗?不然你怎么确定将军是无辜的?”
田瀚迟疑了片刻,打量了四周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朝中大臣们为了将军下狱的事入宫好几次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的,紫将肝胆忠心,更何况,将军这几年来都在边关,因此绝对不会跟金虎将军一事有任何的瓜葛……”
说着说着,田瀚突然激动起来,“这全都是小人的诡计,有那样一个奸臣在我主上身边,实在、实在……”话未说完,只见田瀚猛然摇头道:“总之,请将军保重。”说完,便匆匆走了。
留下容四郎与卫齐岚连坐在牢里,思量着他刚刚说的话。
思考之际,不忘填饱肚子的容四郎,终于在啃完鸡腿后,开口道:“田瀚那些话的意思是,我们就快要被处斩了?”虽然不是今天,但离死期也不远了,是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卫齐岚摇摇头,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我们还有活命的希望喽?”容四郎期待地道。
“恐怕我也不敢这么说。”
容四郎放下酒壶。“那请问我们到底是会死还是会活?”
在这名思虑比一般人都来得千回百转、扑朔迷离的将军面前,容四郎已经学会凡事下定论前,最好先探探他的想法。
卫齐岚拧眉,他的思虑虽然缜密,却不像容四郎满脑子机灵诡计,因此他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管是死是活,我猜我们很快就会见上那名田瀚口中的“奸臣”一面。”
“我们见过他。”容四郎当时曾偷偷抬起头过,而且看得非常的清楚。
“只不知,他是谁。”卫齐岚虽然没看到那名“奸臣”的相貌,却听到了他所说的话。他的耳力极佳,知道他之所以会入狱,多半与三天前王上身边那名玄裳男子有关。
“嗯……”容四郎仔细地回想着那名玄裳男子的容貌。当天他与东陵王状似亲昵,只怕君臣间的关系并不单纯。突然想起一事,他转头问:“齐岚,有件事,不知道你曾听说没有?”
“什么事?”
容四郎转述他从民间老百姓口中听来的话。“听说近年来,东陵国内的男风似乎越来越风行了。”
卫齐岚点头。“我听说过。”这事他也略有耳闻。戍守同关时,由于经常与同关的百姓一同屯垦,所以听到了不少民间的传言。
据说东陵男风日盛,主要是因为东陵国人素来重男轻女,让许多夫妻生子纷纷求男不求女,以致于女婴的人口越来越少。
再加上东陵律法规定,女子不能读书工作,只能在父家、夫家,以及子家中活动,导致许多出门在外的男子或者因为寂寞,或者因为某种需求,让本来只存在于少数高官贵族中的男风日渐风行起来,甚至在民间也时有所闻。
容四郎突然喷酒笑出。“说到这点,我说件事,你可别生气。”
卫齐岚很想拒绝听,但容四郎素来是有话要说,就一定会说的,不管他是不是想听。拒绝也没用,只好洗耳恭听。
不料容四郎却口吻暧昧地瞅着他。“在同关时,有兵士们传言,你与我……”
卫齐岚头皮发麻,已经领悟到容四郎要说什么了,赶紧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容四郎作态惊讶状,“呃……兵士们是说,你我两人情深似手足。别想歪了,治军严明的紫衣将军麾下,怎么可能有人胆敢冒大不讳,拿流言来冒犯将军呢?”越说,他笑得越贼。
卫齐岚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容四郎。这一局,他甘拜下风。
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容四郎开心地道:“虽然如此,不过恐怕王宫中的男风比你我所能想象的还要风行。”语气突然一转,有点嘲讽的道:“东陵乃泱泱大国,倘若毁在爱好男色的君王手上,不知道史书上又要如何记载才好?”
卫齐岚定神想了想,才缓缓道:“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容四郎眼睛一亮,正欲再追问,但见卫齐岚已经又回到闭目养神的状态,八成是问不出话来了,只得作罢。
转头盯着困住他们的天牢铁栅,容四郎自言自语道:“此时此刻,倘若你那把削铁如泥的银蟠宝剑在手,要闯出这座天牢又有何难……不过那样一来,我们会更快被送上断头台吧……”
就在名闻天下的紫衣将军被打入天牢的当日——
金阙宫外,以吏部尚书为首带领的一群文官,差点没闯进王上寝宫中,请求释放紫衣将军。
由于当日东陵王取消朝议,因此官员们先是聚集在吏部尚书门下寻求对策,后来才移师到宫中来,深怕身陷囹圄的那位将军被奸臣给杀了。
那将是东陵之难。
只不过,官员们在王宫外的偏厅等候良久,却等来礼部侍郎在一群王宫侍卫的围绕下,出来回话:“王上身体不适,太医说王上需要静养数日,不宜打扰,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身兼右正言之职的翰林学士穆英殊向来直言不讳,抢在众官前开口:“难道王上想做个昏君,戕害忠良正是我东陵国亡国之始!”
此言一出,原本想要进言的官员们纷纷吞下了喉咙里的话。
虽说,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想法,但对着当朝王上,哪能这样“直言”!
项少初温文儒雅的神色微变,声音不轻不重地打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穆大人,你身为朝廷谏官,虽然有言论的免罪权利,不过你应该最清楚,提供谏言是一回事,出言侮辱我东陵国君又是另一回事。依照东陵律法,侮辱君主的刑罚是割去舌头。何况在座有谁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天牢中的罪臣卫齐岚没有犯下任何罪刑?只要在座有人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我项少初会立刻请求王上释放将军。”
顿了一顿,他利眼扫视过在场众人,口气严厉地道:“不过,倘若卫齐岚确实有罪,担保之人……”
无须将话说完,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倘若卫齐岚有罪,那么替他担保的人一家老小都要跟着下黄泉。
偏偏穆英殊早看项少初不顺眼,冲向前道:“我就偏偏要替卫将军担——”
离他最近的左正言兼翰林学士李善缘在吏部尚书的暗示下,连忙拉住穆英殊,同时摀住他的大嘴。“项大人请见谅,穆大人绝无侮辱王上的意思。还请大人代我二人向王上表达关怀之意,望王上早日康复,以共议朝政。天佑吾王。”
说完,便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穆英殊离开了王宫侧厅。
穆英殊与李善缘啊,项少初在心里记下此二人一笔,接着转向其余的官员们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要事需要传达给王上知道的吗?”
原本意见很多的官员这时纷纷噤声不语。
一直没有开口,坐在首座的吏部尚书这才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项少初。“老夫尚有一事需要传达给王上知晓。”
“首辅大人请说。”项少初目不转睛地回视这位朝中最有影响力的首辅大臣。
吏部尚书抚着长髯,定定地注视着项少初,许久,才道:
“请王上莫忘,当年老夫在宫中担任太子少傅时,曾对太子说过的话。”
项少初点点头。“少初定会代为传达给王上知晓。”
吏部尚书得到承诺,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偏厅。
官员们群龙无首,也只得一一离开。
这是卫齐岚下狱的第一日。
之后,项少初回到宫中,转达吏部尚书的话给东陵王听。
但见东陵王拍膝笑道:“这老头——”
“王上,这人可是当今东陵首辅,不可无礼。”项少初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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