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第19章


不会了,他不再对她心软,一个处处谎言的女人,他怎还心存期待?
踩下油门,季阳伸手将音乐加大音量。
他不想听她说话?望住他的眉眼,幼幼凄然。她想过分离,真的,她设想过无数场景,却没想过是在他不谅解的情况下。
他恨她,肯定!为了琇玟的伤、为了她的多年欺骗,他的恨有理。
这段日子,她寻上千千万万个理由,告诉自己无数次,错是她父亲,不在她,可……她终究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在她受尽宠爱的同时,罪恶感日日爬入梦中,指责她的非分……
既然连她都说服不了自己无罪,她怎能乞得季阳的宽恕?
不说了,闭上眼睛,她祈祷上苍,把幸福还给琇玟姊,至于她,她愿意用生命中所有的幸运,向上帝交换季阳和琇玟姊的快乐。
幼幼和季阳到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
苏妈妈一看到幼幼,立刻跑过来抱住她。她崩溃了,恐惧成真,女儿终究走上丈夫的路。
“幼幼,我怎么办?”
“别怕,没事的,她会好起来。”话在口,她的心却不确定。
“我怎么生出一个这么自私的女儿?她只替自己着想,从来没想过我。”苏妈妈心力交瘁。
“别和琇玟姊计较,她在生病,病得糊涂、病得身不由己。”从来,她都是琇玟的亲卫队员。
“她的病折磨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你我啊!她怎就是弄不清楚?”她呐喊!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认真过生活,为什么她的命运比任何人差劲!?
“苏妈妈……”幼幼无语。
“我气自己把她教得娇弱、不堪一击,我应该告诉她,人生到处是风雨。”这会儿,她又恨起自己。
苍白的头发、枯槁的面容,几年不见,她比季阳印象中老十几岁,是什么造就她的衰老?沉重生活?琇玟不乐观的病情?
季阳更气幼幼了,若她肯把情况说明,由他出手相助,或许情况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都是她的自私,推演出这场结局,真要认真论较,她犯下的罪行不比她父亲轻。
一层一层,他将原罪归到她身上,他用恨来抹煞对幼幼的爱,否认他们之间存在的“习惯”,是爱情的种类。
“伯母。”
季阳走来,苏妈妈看见他,吓一大跳,转眼望向幼幼,无声询问。
“如果这是最后一面……他们有权见面的,对不对?”幼幼轻语。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引发苏妈妈的哀恸,也将季阳对幼幼的恨增温到沸点。
造出今天这个局面,她居功厥伟,不是吗?不公平地,季阳把错误全推往幼幼身上。
“今天不会是最后一面,我有本事把你脸上的疤除掉,就有本事把琇玟的命救回来。”
季阳浓浓的讽刺幼幼很清楚,低眉,她不语,承受。
手术室前,她来来回回,阿弥陀佛念过千百次,心虽被季阳的话刺出千疮百孔,却顾不得疼痛,她忙着要求上苍垂顾她的琇玟姊。
扶苏妈妈坐在椅子上等待,望着幼幼的身影在眼前徘徊,她的焦惶不安,让季阳想起去年冬天。
幼幼的焦虑和当时一样,同样的手术室外,同样的来回徘徊,不同的是躺在手术室里的人。
那次,是她的父亲出事情,他喝醉酒躺在道路中间,夜深,过往的车子没看见,他被车辗了过去,送到医院时已陷入昏迷。
她在手术室前走得很快,一面走,一面倔傲地对季阳说:“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我知道。”他伸手揽住她,把她嵌进怀中。
“我恨他!恨死他!”她对季阳哭喊。
当女儿的怎能对亲生父亲充满恨意?偏偏她就是,他恨他老在她的生命即将平顺时出来搅局。
“他活着对社会无益,他是害虫,只会腐蚀人心。”幼幼一口口数落他的罪状,可恨的是,那些罪行把他和她锁在一起,她拚了命都卸不去责任。
“我懂。”他心怜她所有苦。
“他死了比活着好。”
“嗯。”
“他是垃圾、他是败类,他根本不应该来世间一回。”
“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话落、泪下,“为什么他出事和我有关系?为什么我们要挂上血缘?为什么他要生下我,害人害己?”
幼幼问季阳十几个为什么,他无解,唯一的答案是——他将照料起她,让她一生再无悲苦。
然……眼前她的焦虑依旧,他却不愿意再给予答案,他认定自己看透她的卑劣虚伪,他不受控制,再也再也……
手术室的灯熄灭,幼幼冲到苏妈妈身旁,扶起她,到门口等待消息。
终于,在她狂跳心脏将涌出胸腔时,医生出现。
“医生……”苏妈妈向前。
“苏琇玟的家属?”
“是。”
“她的声带、食道有严重灼伤,往后可能有段时间没办法吞咽、发声,眼前我们先替她做气切,至于食道重建手术,恐怕要到北部的大医院去做,那里的医疗资源比较丰富。还有她的胃,情况不是太好,我们帮她做一部分切除手术,还要观察她的复原情形。”
“意思是……她不会完全好?”苏妈妈往后踉跄,季阳急忙扶住她。
挤出一丝笑容,幼幼转身面对苏妈妈。“至少、至少她活下来了呀!至少我们确定她还在,确定下一秒钟,她都会比这一秒更健康。”
乐观是季阳教会她的,从不同角度看事情也是季阳教导,她是好学生,将他说的每个字句都牢记力行,可惜,这位老师对她已失去信心。
“她在恢复室,你们可以进去看她。”医生说完话,离开。
幼幼扶起苏妈妈往里走,每个步伐都是艰辛。
恢复室里,季阳静看着床上女人,她瘦得不像样,颊骨突出,手背血管条条清晰。
她是琇玟?他几乎要认不得她!这三年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心抽痛,季阳责问自己,为什么不对幼幼的掩饰提出问题?为什么要对她相信?他的相信造就琇玟三年悲苦,错了,他承认。
握住琇玟苍白的手,幼幼无声祈求,她慌、她乱、她心情徬徨。
然再焦慌,她不忘提醒自己,没关系,下一秒会比这一秒更好。这时候,若她失去信心,谁来陪伴苏妈妈和琇玟姊走过这条漫长辛苦的道路?
苏妈妈双眼泪水垂落,未来?她根本不敢想像。眼看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儿,她背过身,抱住幼幼,禁不起伤心。
“幼幼,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走下去。几十万的医药费,我要往哪里去筹?卖了我,也卖不了这个数啊!”
“别怕,总会熬过来,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这次事件让琇玟姊正视自己,病反而好得更快。”
“我只想到她醒来,发现自己被救,不晓得要暴怒成什么样子?”
虚软的双腿撑不起她的身子,苏妈妈站不住身,频频摇头,季阳发现她的脆弱,忙将她扶到恢复室外的椅子上休息。
再回到恢复室,季阳看见幼幼跪在病床边,握住琇玟的手喃喃自语:
“请不要放弃自己,我们努力多年,你说要新生,说要摆脱命运锁链,你说过好多话,难道全忘记了?”
季阳听不见幼幼的低言,走到她身边,冷冷问她:“你也会有罪恶感?”
“我有,一直有。”
“难道你的罪恶感逼不了你说出真相,宁愿放她在这里过辛苦日子,不愿意教我知道,好让我助她一臂之力?幼幼,你怕什么?怕我把全心全意放在琇玟身上?怕我对你不好?我真恨你的自私!”
相识多年,朝夕相处,他竟认定她是性格贪婪的自私女人?
酸漫过心间,算了,随他去认定,谎言戳破,她了解,本来就没有“可能”的两人,再增添仇恨,更是不可能了……点点头,幼幼揽下全数指控。
仰头,对他,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出口。
她不晓得这三个字能弥补什么,但她决定,在每个眼光接触同时,她要向他说一句对不起,说到……再无眼光接触时。
“我不接受。”哼笑一声,他用不屑回答她的对不起。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谢谢你送给我的小葫芦。
后面这句摆在心底。是的,一句对不起,还尽他的怨,一句谢谢,回顾甜蜜,等说完这些,他们之间……再见……
病房里宁静沉寂,苏妈妈、幼幼和季阳各占据一张椅子。
一盏小小的灯光点亮在病人头顶上,窗外月色朦胧,昏黄光线投射窗户上。
手术后,第二天夜半,琇玟终于醒来,睁眼看见自己躺在雪白病床,动动手脚,意识尚在。她活着?
张口,发不出声音,唯觉喉间疼痛一阵阵,泪水狂泄……她不想活啊!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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